“昭训,你说殿下今日不会不来了吧?”研墨如是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怀疑。
顾于欢坐在一旁,听的她说这话不由得一愣,将手中的正修建的一盆兰花花骨朵儿“咔擦”一声剪了下来。
花骨朵骨碌碌地落在研墨脚边,研墨想着这兰花十分难养,好不容易将这盆花儿伺候的好了,生了几个骨朵儿便叫顾于欢剪了去。她心中不由得觉得十分可惜,“哎呀”一声将那兰花花骨朵儿从地上拾了起来,埋怨道:“昭训可真是不小心,这兰花可难伺候呢。”
谁知顾于欢却将手中修剪花束的剪子放在了桌上,回过身闷声道:“他爱来不来。”
“谁不爱来?”
顾于欢话音刚落,便听得钟佑那低沉略带磁性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心中没由来的一喜,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她向钟佑行礼,钟佑一手楼住她眉目间都是笑意:“你我二人间不必了。”
“旁人见了,便要说我顾于欢不守规矩,可又不敢说你太子。”顾于欢虽然冷着脸,却掩藏不了眼中一抹笑意。二人早有默契,一见之下,便都笑了起来。
顾于欢一向不爱打扮,今日亦只穿了件镜花绫披帛和蓝语芊纱裙,整个人在影影绰绰地烛影之下犹如水中仙子。
钟佑道:“你总是穿的如此清雅,也是怪了,旁的人穿不出来,偏你穿的如同天仙下凡。”
顾于欢叫他一席话说得心中得意,笑意盈盈地问道:“殿下果真奇遇,可还见过天仙是什么模样。”
钟佑一向说不过顾于欢,只得笑着无奈摇头。他不由的心中一动,想起顾于欢上一回同他饮酒那醉酒的模样,心中按捺不下,悄声吩咐董余去寻些酒来。
宜春宫的宫人按二人吩咐,将几案酒菜都瓣于庭中。
玉轮高挂,别枝惊鹤。
庭中梨花树影随风摆动,影影绰绰,摇曳不已。一旁石砌水池之中,已用竹筒引水环流,叮咚作响。已是深秋,天气入寒。唯这宜春宫中依然温暖如春,亦不知是佳人暖心还是温泉水暖。
一天的烦忧似乎在此刻尽失,前尘往事,压在二人心头肩上的枷锁此刻都已不复存在。顾于欢喝了酒,两颊嫣红,眼神迷离不定,那模样再钟佑看来极美,看多久亦是看不厌。顾于欢笑靥如花温声笑道:“今日中秋佳节,我有一曲要送与你。”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玉长笛,顾于欢将玉笛架到唇间,笛声顿起,悠扬绵婉。
钟佑听的愣了,眼中竟是慢慢模糊起来。“董余。”
董余见他那副模样忙自点点头,小跑着离开了。不大一会便见他拿着钟佑的长箫,钟佑长箫亦是黑玉制成,箫尾缀着一只黑金流苏,那流苏乃是顾于欣亲手所制。顾于欣死后,钟佑便将此箫珍而重之地收藏了起来,再未吹过。
此刻顾于欢笛声顿起,叫他心中一涩,已不知离别多久未见,也不知这笛声多久未曾闻过。只道那乐声如泣如诉,勾的他心中如同翻江倒海。离别一何久,七度过中秋。
钟佑只听得一遍,便将顾于欢的曲子记在了心中。待得顾于欢笛声一转,他的箫声便紧紧跟上,乐声缠绵。二人月下对坐,相视而笑,一眼之间仿若几度岁月悄然流过。
“良媛早些休息罢。”辰儿轻声问道。钰姬今日在那殿中从白日直坐到了月上中天,此刻倒是乏了,只是斜斜地倚在贵妃榻上,眼神散漫不知看向何处。“殿下今日已去别处,恐怕不会再来。良媛莫要熬坏了身子。”
钰姬听得这话,却是闭上了眼缓缓地摇了摇头。辰儿见她模样可怜,心中也不免酸涩,她今日挨了罚却不免替钰姬感到可怜。只可谓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辰儿眼中露出怜惜和无奈,见钰姬不肯去睡,只得去从寝殿抱了一床云绵锦被替钰姬小心盖好。
身上一重,钰姬不免睁开眼,看见辰儿正替她小心盖被,心中一酸。她伸出手去摸辰儿红肿的脸,见那本是软嫩的肌肤此刻却烫的灼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痛么?”
辰儿一愣忙先跪下:“良媛教训的是,辰儿不痛。”
“辰儿跟了我多久?”钰姬微眯着眼,她依稀记得辰儿来到她身边之时还是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如今亦是她永宁宫宫中掌事的女官了,做事亦十分稳妥细心。
辰儿不想她问这个,愣了一愣:“奴婢跟在良媛身边已有七年。”
钰姬心中一痛,七年,她来这宫中已有七年。若是一块石头亦能捂的热了,可钟佑的眼中却自始至终只有顾于欣一个。泪珠儿顺着她光洁的肌肤只向滑,她怕了这日日夜夜的等待,仿佛她的这一生只有等待二字。
见到钰姬落泪,辰儿慌了神,忙从袖子拿出天丝蚕绢替钰姬擦泪。“良媛莫哭,哭坏了眼睛可要如何是好。”
不想钰姬身子一僵,忽然按住辰儿替她拭泪的手:“辰儿,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吹笛?”
辰儿本未曾听见那笛声,叫钰姬这儿一说,尖着耳朵去听。一阵悠扬的笛声从宜春宫的方向传来,辰儿俏脸一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钰姬愣愣地看向宫门之外,仿若那处便是钟佑所在。
恨意忽而从钰姬心中升起,将手中的天丝蚕绢死死握住。又是宜春宫,又是顾于欣,那个女人死了还要阴魂不散,纠缠于她。死了一个顾于欣,又来了一个顾于欢。想到这里钰姬不禁冷笑,勾起的唇角之中,满是恨意和不甘。
钰姬忽然想到白日里前来拜访的柳轻淳,她所说字字句句此刻在她脑中不断回响。钰姬眼角眉梢恨意不止,一个顾于欣不是她的对手,区区一个顾于欢她又何曾会惧。
想罢,钰姬收起眼泪,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恨恨说道:“我迟早要将那贱人了结。”
“那贱人定不会长久,良媛还千万保重身体,切莫伤神过度啊!”辰儿如是劝道。
钰姬握着她的手,看向宜春宫的方向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