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云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却是没敢表现出来。
她当然觉得凤凰有些像某个人了,可她不敢说啊。
柔妃缓缓掀了掀眼皮,凉凉道:“那人你应该很熟悉,别说没认出来。当年你可没少往左相府跑,对那人的声音,可是比我熟悉。”
孟若云仍然有些犹豫,不知柔妃大晚上的把她叫过来是为什么事,总不能就为说这个吧?
柔妃倒也不急,不紧不慢的道:“南诏来人的那晚,陛下同我说起那太子妃的声音和凤九一样,我倒没怎么在意,毕竟我并未见过凤九。可你不同……”
听柔妃已经直接将名字说出来了,孟若云还能再如何掩饰?只好跟着道:“她、她的声音,的确有几分相像,可这又如何……”
柔妃淡淡的挑了挑眉,秀丽的面容上神情矜冷:“你究竟是怎么在宫中待这么长时间的?如此简单的意思,都揣摩不出来?”
孟若云是真不懂柔妃刚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脸上顿时微微一红,支吾道:“臣妾不敢擅自揣摩您的用意。”
柔妃低哼一声,笑道:“罢了,你也算是懂事的。本宫刚才所说,意思是……”
她稍稍压低了声音:“陛下,似乎对那太子妃有几分兴趣,或者说,想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人。可是,当年与那人关系密切的,就只有你了。”
柔妃一瞬不瞬地盯着孟若云,孟若云神情有几分怔愣,可很快,她就回过味了,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意识到此事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上官霖现在,终于有要用到她的地方了,他终于想起她来了……
孟若云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几分激动的红晕,声音也轻快了不少,似不敢相信:“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去试着确定一下,她到底是不是凤九?”
柔妃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轻轻颔首:“虽然死人复活,听起来很是不可思议,可谁又能说得准呢?”
她声音勾起了一个魅人的尾音,意味深长。
孟若云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想到宫中的一些流言,说柔妃并不是从外面回来的,而是当年真的死了,然后又复活的……
柔妃只是看着她,温婉一笑,风华万千:“你意会就好,以后见机行事,退下吧。”
……
以后的几日,果然如慕容卿所说,男人们都忙于政事,参加各种宴会,查看兵营等场地。
双方在和谈问题上,都不肯让步,预计再有一月也无法回南诏国。
凤凰倒是无所谓,每日研究草药,看看医书,或者出去走动一下,时间就过去了。
只是,她经常能感觉到,有人在默默地看着自己。
那道隐在暗处的身影,不用说,就是皇甫绝。
对此她依旧是不再理会,心里却有些着急,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契机,了解她的过去,查清楚她到底与左相府有什么关系……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十分之巧,凤凰在西夏皇宫的花园之中漫步,顺便寻找些花草研究医毒,不多时却另有一群人来到了这里。
却是那天她留意过的云妃。
凤凰已经知道她叫孟若云,也是将这个名字在心中反复琢磨了十几遍,越来越觉得熟悉,却又完全想不起来了。
因此,见到孟若云,凤凰心里反倒升起了借机打探消息的念头。
没想到对方竟主动的,朝着她这边走来,嘴里道:“这不是南诏太子妃嘛?小姐姐,你还认得我吗?”
孟若云既然是想试探凤凰的真实身份,便下意识地这样喊了出来。
凤凰听了这个怪异的称呼,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一股厌恶自心底而生,可她完全说不出来到底为什么。
她身后的碧桃,则是皱了皱眉,很是不满,这个妃子是怎么回事,居然这样称呼她们的太子妃娘娘,简直毫无礼数可言。
凤凰采集着花露,淡淡一瞥孟若云:“认得,你就是那个云妃嘛。”
她语气轻描淡写的,可孟若云不知怎的,居然从中听出了一股子幸灾乐祸的轻鄙味道,当下面色微微变了变。
孟若云的目光落在凤凰遮面的轻纱之上,心中念头盘旋。人家都说南诏太子妃美若天仙,她心里却有几分不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近几年入了宫,受了些磋磨,容貌是减损了些,可她也学会了如何做女人,由少女变成了年轻的妇人,自然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对于凤凰的美名,孟若云心中有些不服。
孟若云朝凤凰走来,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心中想着:“她一直不肯让我们看脸,不知道有什么猫腻,不看她的脸,我怎么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凤九呢?”
孟若云近在跟前,好奇的问道:“小姐姐,你在做什么啊?收集这些花露水,有什么用吗?”
凤凰本不想理她,可是想从她这里问出点什么,便淡淡回答:“自有妙用。”
她身形娇小,声音并不算冷厉,加之姿态甚美,甚至给人几分温和的感觉。
便是这种感觉,让孟若云有了一种错觉——这个太子妃,很好欺负的样子!
凤凰没有发飙的时候,的确像只小猫一样温和,可惜都只是假象。
孟若云回味着她刚才说话的声音,还是觉得跟凤九的声音一模一样。想起她以往是如何欺凌凤九的,一颗心顿时活络了起来。
并且,如果凤凰真的是凤九,哪怕她是南诏的太子妃又如何?她终究只是个低贱之人!
这么一想,孟若云脸上笑意顿时更甚,加之她在宫中一直被欺负,早就想找人出出气,当下笑得更欢。
碧桃皱着眉瞥她,十分不解,这个云妃是不是有病啊?一个人笑得这么开心,怪不得宫里很多妃子都不喜欢她呢。
孟若云近在凤凰身前,居然放肆地拿走了她装花露水的瓷瓶,在手里把玩着,微笑着压低了声音:“太子妃娘娘,臣妾有一事不明。为何您跟我们西夏国一个早已死去的女子很像呢?”
东西被抢,凤凰本是有些不爽的,可听了孟若云的话,登时愣了愣,敏锐的意识到这可能和她的真实身份有关。
孟若云见她没有反应,呆呆站着,越发觉得她好欺负。
一旁的碧桃急了,心中不解,太子妃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啊,怎么会任一个小小的妃子欺负到头上去?
碧桃怒道:“把东西还给我家娘娘!”
孟若云冷冷一笑:“什么娘娘,她根本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养女而已,当年若不是左相……”
此时,凤凰脸色已经变得极为冰冷,十分可怕,而且不知为何,听到“左相”二字,她只觉得一阵心痛袭来。这剧痛,几乎让她有些暴怒。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孟若云的脑袋被扇得歪到了一边,同时手中一空,满脸的不可置信。
凤凰在扇她一掌的同时,飞快的将她手中的瓷瓶夺了过去,一滴花露都没有洒出来。
“你竟敢……”
“啪!”
孟若云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凤凰又是一巴掌扇出。
这次,她用力很大,竟直接将孟若云打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孟若云两颊飞快的肿了起来,一左一右两个五指印,很是对称,简直赏心悦目。
凤凰看着她狰狞丑陋、鲜血直流的脸,呵呵笑起来:“既然西夏后宫中规矩不严,我不介意帮忙教导一下,什么叫礼节。”
孟若云嘴角流出鲜血,却也顾不得擦擦,她被打得有些晕眩的脑袋里,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凤凰,不是任人欺凌的小猫,而是一头狮子!
她眼中充满惊惧之色,看向凤凰,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在这时,一道大气温婉的女声传了过来:“太子妃受惊了,宫中的确是有些不懂规矩的人,让您见笑了。”
正是柔妃,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她身后的妃嫔们,看见孟若云狼狈的趴在地上,都是夸张又惊讶的议论起来。
“那不是云妃么?怎么成了这样?”
“她脸上,是最时兴的妆吗?”
“呵呵,真是活该!”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孟若云眼中的恐惧更甚,几乎是挣扎着爬了过来,对柔妃道:“柔妃娘娘,请您饶了臣妾吧……”
柔妃不理会,连头都没低。
孟若云又看向凤凰,眼神充满畏惧:“太子妃娘娘,臣妾、臣妾只是跟您开个玩笑而已啊……”
凤凰还没说话,柔妃却是神情一冷,声音有些严厉:“现在正是两国和谈的要紧时候,你都做了什么?竟敢冲撞太子妃,害她如此动怒!两国若是再起争端,你就是害死上万百姓的罪人!”
孟若云此时早已清醒过来,暗暗悔恨自己刚才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真把凤凰当成了凤九,忘了她是南诏的太子妃。
但柔妃这过河拆桥的态度,实在让孟若云寒心,她甚至怀疑,这本就是柔妃设下的陷阱!
左右逃不过惩罚,孟若云一横心,大喊道:“柔妃娘娘,不是您叫我……”
柔妃未开口,她身后跟着的干练嬷嬷已经迅速站出来,噼噼啪啪的一通掌嘴,打得孟若云口吐鲜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没有人同情她。
凤凰始终神情淡淡,一言不发。
从孟若云刚才的话里,她感觉到一种汹涌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悲伤和绝望将她淹没,哪怕她根本不知道根源。
凤凰不仅感到哀伤,更是莫名的对孟若云恨之入骨,仿佛孟若云曾做了十分对不起她的事……
恰好在此时,柔妃看过来,语气诚挚:“太子妃殿下,今日之事,绝非我西夏的本意,莫要被某个蠢货影响了两国和平。此人,便交由您处置吧!”
凤凰微微颔首,眉眼不动,话音淡淡,却让听者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为两国和平考量,那就……送去西夏军中,做军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