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离开之时,越过皇甫绝,他手中正拿着一个,和当年送给孟若云的一模一样的灯笼,站在她的面前。
那灯笼手工粗糙,再看皇甫绝手中的伤口,便能够知道,那是他亲手所做的。
凤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她已经不是当初傻乎乎的凤九了。
凤凰一路走了很久,不论皇甫绝在身后如何跟随,她不过只是冷漠相待。
夜里,她坐在小酒馆前,一杯一杯饮着冷酒,他只坐在另一桌不远的地方默默注视着她。
“客官,你想点些什么酒?”
皇甫绝戴着面具,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一股十分冷酷的气息,小二十分拘谨,甚至有些害怕一般的问道。
皇甫绝指了指凤凰,“和那位姑娘点一样的便好。”
凤凰此时已经酒过三巡,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她不愿意听,不愿意想,只想要麻痹自己这些天以来可笑的记忆。
小二看了一眼凤凰,果真是个角色的美人,被野男人盯上,也定然是在所难免的,那小二心中有些惋惜,只得答到,“好嘞。”
小二上了酒后,原本以为那男子会去调戏美人,却发现那男子并未有所举动,倒是另一桌的客人们调笑间,打量起那女子。
随后,三个猥琐的男人齐齐上前,坐在那女子身旁,色眯眯的双眼从头到脚抚摸着她,让人没由来的恶心。
“小娘子一个人来喝酒?怎的不邀哥哥们一起?也好做个伴,夜里还能送你回去,否则这天黑路滑,小娘子若是遭遇什么不妥,可如何是好。”
凤凰并没有说话,她看着手中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几个男子只当做她是喝醉了,对对方使了个眼色,便开始动起手来,抓住了凤凰的手腕。
“小娘子,哥哥们送你回家……”
话还没有说完,那男人便被什么东西忽的砸到了脑袋,他捂着脑袋,哀嚎一声,“哎呦,疼死老子了,是谁这么不长眼?”
他捂着额头的手上许多鲜血溢了出来,小二有些慌张,赶紧跑出了门去报官,屋里便只剩下这几个人。
凤凰仍旧若无其事一般喝着酒,那男子丢了脸,站起身来走到了皇甫绝的面前,骂骂咧咧道,“你这狗娘养的,敢砸老子?你可知道老子是谁?”
皇甫绝面前的酒杯没了踪影,人自然是他所打,他也不避讳,双眼泛着冷冽的光芒,“不想死,就通通滚蛋。”
那男子居然笑了,看着皇甫绝的模样,一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你瞧瞧你的这幅样子,是欠了一屁股的债,怕债主找上门来,还是…你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丑八怪还想要英雄救美倒赢得姑娘的芳心?”
那三个痞子笑了起来,完全一副猖狂的模样,凤凰皱着眉头,觉得太过吵闹。让自己的心也不太安静,便站起了身来,在桌上放了钱两,走向了门旁。
那三个男子看到,也管不着皇甫绝这个不速之客,便通通追了上去。
“小娘子,哥哥送你。”说完话,一边一个想要搀扶凤凰的胳膊,凤凰还未动手,皇甫绝又欺身而上,此时再也没有刚才的小惩大诫,这样的地痞流氓,定要用最狠毒的手段来惩治。
皇甫绝手中两只筷子,射进了两个人想要触碰凤凰的那只手里,两只筷子都透了出来,贯穿的彻底。
两个男人跪在地上,大声哭喊着,眼泪鼻涕流淌了下来。
凤凰并未看任何人,直接走出了门外。
皇甫绝在身后跟随,月光很亮,街道刚刚经过一场雨的瓢泼,显得有些亮堂,微风吹来,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皇甫绝守在她的身后,片刻不离,凤凰站住脚步,并不再走动,转身看着他。
皇甫绝的眼里情绪复杂,却也未敢说出一句话来。
“轩辕绝,你走吧。”
皇甫绝心中刺痛,五天了,她终于对他张口说了第一句话,却竟然是这样的冷漠,走?他要走去哪里?没有凤凰,他该去何处?
“若是你恨我,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凤凰看着手中的酒,又看了看他,“折磨?你恐怕忘了,和你的对待比起来,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怎么?如今见我美貌,你便深觉自己对不住我了?呵,可你看看你的样子,哪一点配得上如今的我?”
皇甫绝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抖动,“你觉得……我是因为你如今的美貌?才生了愧疚之心,才会爱慕与你?”
凤凰仰天看着月亮,眼泪差点掉落下来。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还能是为了什么?
他当她是傻子一般好欺骗吗?
曾经那样冷酷残忍,如今却如获至宝一般,不是因为容颜,还会是什么。
“怎么?你委屈?那你难道是觉得亲手害死了我,让你愧疚难当吗?如今的种种,只是为了赎罪?轩辕绝!你真是让我厌恶,当年我定是被蒙住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绝情无义之人!”
凤凰手中的酒壶朝着皇甫绝砸了过去,他竟也没躲,站在原地如同一个呆滞的傻子,酒壶砸到了他的脸上,砸在了面具之上,噼里啪啦的碎成了好多碎片,掉落在了地上。
酒水洒了他一身,皇甫绝一动未动,衣襟湿透了,他也没有理会,只用哀伤而又悲哀的目光看着她。
“你……听我解释,当初,我并未发现自己的心意,让你受了许多委屈,在你离开之后,我才察觉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不管你信与不信,这是我的实话。”
他十分卑微的说出这些话来,心痛如刀缴一般。
凤凰冷笑着,“怎么?你也会痛吗?高高在上的轩辕少爷,一向又怎会体会别人的悲哀?当年你口口声声说爱慕的女子孟若云的下场又是如何了?还不是凄惨零落,被你活生生的抛弃了,她腹中的孩儿,也被你赶尽杀绝了罢,而我,便是下一个她,对吗?”
腹中孩儿?不,他和孟若云并不会有孩子,也不可能有孩子,原来凤九当初,被孟若云欺骗了……
皇甫绝摇头,“不,凤九,我和孟若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从未爱过她。”
凤凰冷眼旁观他绝望的双眼,“这套话,留着骗别的女子吧,轩辕绝,从此以后,你我就到这里了,若是你再跟随,修怪我不客气。”
这个男人表面如同深情缱绻的模样,可是骨子里冷酷无情。
他说的话,凤凰不会再信,若是当年她拥有一切记忆,便不会成了那种卑微的性格,被这样的男人伤害。
如今,她只恨再一次着了他的魔。
皇甫绝并没有离开,凤凰走了几步之后。
街道上早已经人烟稀少,她转过头去,飞身一掌击打在他的胸膛之上,皇甫绝没有退缩,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掌,嘴角溢出鲜血,他咽了咽口中的血腥,凤凰恶狠狠道,“我说过!别再跟着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若是他自此死在她的手中,那也是好的。
皇甫绝没有说话,可,他不忍她如此气恼。
凤凰忍着心中痛苦,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从今往后,恩断义绝!”
从今往后,
恩断义绝!
皇甫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果然还是这样么,果然……
从这天以后,皇甫绝躲在暗处。
在没有现身过,那日之后,凤凰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人游历了南诏皇城脚下,体验了许多风土人情。
她这几日从未想起同皇甫绝在一起的美好,唯一能触动她的,是凤九那段痛不欲生的记忆。
夜里,她宿在客栈中,皇甫绝离开之后,她才渐渐地考虑到自己在成为凤九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有些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她只记得,穿越少年时候的记忆,在被左相收养以前,她一直在山中的一处馆中学武,一直到偶然的一日。
她在山脚下无意中救下了左相,私自带回了馆中疗伤,后却被师傅发现,赶出了山下,从此以后,她便跟随左相身旁,一直服侍。
一想到左相,她的心开始难过起来,翻阅少年时候的记忆,竟只有这样一位长辈时刻维护与她。
曾经跟随着的师傅,手中门徒众多,也算得上是门派大家,可众多弟子中,却没有一个人对她好过。
就连师傅,指点教化所有徒弟,却单单没有对她说过一言半语,只因为她脸上那丑陋的胎记。
她努力成为门派徒子中最为优秀的一个,却始终还是孤身一人,无人欣赏,随后,毅然决然的跟着左相离开了那处呆了几年的孩童时期。
第二日醒来,她便启程回了西夏,她要找回自己的身份,还有那些丢失的记忆。
她按照自己印象中的记忆,摸索着到达了儿时成长过几年的地方,门徒们正在上上下下的挑水捡柴。
她一边上山,一边在脑中搜索着这些人的记忆,模模糊糊,竟只记得那么三两个人,对的上眼前这些人的号。
女子见她美貌,多看了几眼,却并没有询问,男子则停下了步伐,目光惊艳,询问她道,“姑娘上山是要找何人?”
凤凰想了想,又问,“清明师傅可在?”
他们只当是师傅的故人,便引上了门派中去,一路上男子们皆一副十分殷勤的模样,和小时候的欺负辱骂截然相反,凤凰不做任何回应,只垂眸跟随着他们走入了门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