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寂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上官延才稍稍调整好情绪,也怕自己糟糕的心情影响凤九。
就算不能带她离开,让她多开心一刻也是好的吧……再不济,他总可以做到不惹她伤心啊。
他此刻也不想离开,内心隐隐有种莫名的恐惧缠紧了心脏,仿佛这次离开她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尴尬,上官延便东拉西扯,说起了一些别的事。
上官延说着说着,便说到了让他有些不满的皇兄上官霖。
“皇兄脾气越来越怪了,我真不应该老往外面跑,分别久了,我觉得现在我们之间多了一道无形的隔阂……他最近举止有些反常,仿佛藏着很多秘密,老是往一个密室跑,不知道藏了什么宝贝……”
上官延絮絮的低声说着,几乎有种迫切感,仿佛要把多年的话,一下跟她说完。
他这举动也有些反常,凤九如何不知,他是借说话来掩饰内心的悲伤和不安呢?
但是听着听着,凤九清冷的眸中微不可察的轻眯起来,神情更肃然了几分。
密室?上官霖如此在意那个密室?
为何直觉此事,与相爷的死有些关联?
凤九心中起了几分波澜,眸底更多了几分果决。
相爷绝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她终究会找出凶手,为他报仇!
凤九的些许走神,很快便被上官延发觉,他忙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堂堂一国之君啊,竟然会偷偷摸摸的天天跑密室,听起来有点好笑。难道密室藏娇,怕被后宫妃嫔发现?”
凤九露出几分温暖的笑容,眉目间清媚之色嫣然流转,看得上官延心中微荡,不觉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她一笑,整个天地都亮了几分,亦是照亮了他笼在心中的阴影。
原本他不愿意多提皇兄的事,若是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了去,那便有可能是个罪名。
可凤九既然似对此事很感兴趣,上官延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却是压低了声音,微微靠近了她,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边说出自己所知的一些事,心底竟有种耳边厮磨般的微甜。
凤九则是轻轻眨着黑澈水眸,认真倾听着,默默记下了他所说的关键信息。
她心中暗暗决定,这密室,要尽快走一趟了!
……
深夜。
夜风习习,寒气四散弥漫,皇宫中的守卫身穿冰冷厚重的盔甲,不断轻轻跺着脚。
已过了子夜,这般又冷又困,大部分守卫,都不知不觉的有些懈怠了。
一道娇小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的,借着夜色的掩护,摸出了住处,消失在皇宫深处。
凤九在树影之中小心的穿行,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她早已隐藏起了一身气息,哪怕她武功并非顶尖,敛息的功夫却是不弱,有七成的希望可以顺利到达密室那边。
她要找到上官霖和相爷之死有关的证据!
凤九对宫中的布局还算熟悉,更是大致摸清了守卫轮换的规律,节省了不少时间。
天很冷,她却越来越冷静,能感觉到心脏在平稳的跳动着。
某个抄手游廊的转角处,却忽然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凤九立刻蹲在旁边的树丛之中,一动不动,静等着这人走过。
这个深夜还在宫中走动的人,似乎也很急,匆匆自回廊中而过,根本没留意到旁边有人。
凤九小心地朝那人的背影望去,看了很久,越发觉得此人身形和走路姿势,像极了上官霖!
再一想上官延下午说的话,凤九几乎确认,上官霖深夜避人耳目外出,就是为了前往密室!
凤九不假思索地悄然跟了上去。
……
皇宫深处。
一丛茂密的竹林旁边,有一座破旧的小宫殿。
上官霖的身影消失在缺了门板的宫殿大门之中。
这里太偏僻了,凤九根本没来过,只能皱眉观察四周,觉得这里以前可能是某个下等妃嫔的住处。
现在这里自然不能住人了,可能因为太偏僻,宫中也没有修缮,便任它荒废。
如果密室是在这里,那就毫不奇怪,谁能留意到这个地方呢……
凤九如此想着,仔细地感应着里面的气息。
废弃宫殿中,黑乎乎的,一丝光亮都没有,因为远离人烟,旁边又有竹林,比宫中其余地方都要暗上许多。
也没有过强的气息。
凤九想了想,小心地跟了进去,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
很快,她循着上官霖的一丝气息,走过他所走的路,来到一处墙壁前。
四下无人。
她知道,这里一定有机关,打开了所谓的密室。
凤九正缩在角落之中,留意着周围一切动静的时候,忽然传来了细微的说话声,似乎在这里的不止上官霖一个人。
凤九心神一凝,立刻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动作小心至极,全然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呼吸、心跳,都被她竭力调整到最轻。
气息,全部隐藏!
贴耳在墙,说话的声音立刻大了许多,看来密室就在她附近,却不知机关在哪。
凤九根本没有进入密室的找死想法,能偷听上官霖的谈话,已是天大的收获。
只听上官霖低沉阴冷的声音,似有嘲讽意味,语气十分不悦,几乎是在低吼:“她已经死了!三年前你们情深似海,三年后不还是要另娶新欢?”
另一人似也冷哼了一声:“皇上的后宫似乎更充实一点。另外,柔儿已死,为何不让她入土为安,早进轮回?”
凤九刚听到另一人的声音,双眸便是微微大睁。
这个声音……轩辕绝!
他们两个为何在一起?
片刻之后,凤九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微微一快,立刻屏气凝神,收敛心绪,更加认真的倾听着。
“啪!”
里面传来清脆的响声,像有人一掌拍在了桌面上,接着却传来棺盖滑动的声音。
随后,是上官霖阴郁的声音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呵!朕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她的尸身,入土?转世?朕不许!朕自有办法让她复活!”
凤九已经听明白了大概,感情这密室之中,竟停着一口棺材。
棺中之人,正是那个三年前已死的、与轩辕绝有一段情缘的宫女柔儿!
凤九心中微惊。
让死人复活?
上官霖莫不是失心疯?
里头,轩辕绝清越微冷的声音也道:“皇上是疯了吗?她已死了三年,如何复活?”
上官霖似是被这话刺激到了,勃然大怒,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轩辕绝,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就是如此凉薄!嘴上说着对柔儿如何情深意重,竟然不希望她复活?真心爱她的,永远只有朕,只有朕!”
他语气中的激愤,已有几分难以自制。
再加上“复活死人”这种异想天开的事,凤九几乎确定,尊贵的皇帝皇上,在某些方面,的确是已经有几分病态的偏执癫狂!
“哈哈哈……”轩辕绝肆意张狂的笑声传来,笑得很是开心畅快,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平心而论,此时若疯若狂的上官霖,的确是有些好笑,却又有点惊悚。
没人能看见,密室之中,轩辕绝那双半掩在黑暗中的修长桃花眼,眸底泛起了几分满是讥诮的冷笑,以及报复成功般的快。感。
这个样子的上官霖,的确让他觉得……很爽快呢!
果然,几年前的一切计划没有白费。
轩辕绝的笑声,越发激怒了上官霖,他怒道:“你尽管笑吧,等柔儿复活,朕会让你受够折磨,生不如死!”
轩辕绝似不以为意,止住笑之后,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哦。”
顿了顿,他又似含笑道:“皇上,你是不是忧思成疾,被哪个江湖骗子诳了?”
就连凤九这个局外人,都听得出,他是在套话。
果然,上官霖哼道:“你不问,朕也要告诉你复活之法!据说有种灵蛇,乃是通灵神物,以灵蛇之血肉做药引,再配合一些手段,便能让柔儿起死回生!”
听到“灵蛇”,凤九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立刻就想到了她的小黑……
密室之中,轩辕绝似想到了什么,耳朵一动,修长双眉微不可察的轻轻一皱,面上却是半点异样也无。
他淡淡道:“这个故事很有意思,继续。”
上官霖恼怒不已,声音越发阴冷尖利:“你果然冷酷无情,一点都不爱她!”
似乎懒得纠缠这个问题,轩辕绝好像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叹道:“我不明白,皇上要做成此事,尽管做便是,叫我来做什么?为何将这些事告诉我?大半夜的,不能长话短说?”
上官霖呵呵一笑,终于道出正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知道这个法子,也得找到灵蛇才行……而那灵蛇,就在凤九身上。”
上官霖所说的灵蛇,真的就是小黑?
凤九只觉得周身血液倏的一下全部冻结成冰,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直冲头顶。
黑暗中,她脸色都有几分惨白,完全不敢相信,上官霖竟如此丧心病狂,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杀死小黑取它的血肉来打击她,用来复活他心爱的女人,真是一箭双雕的好手段!
原本蜷缩起来睡觉的小黑,也似有所察觉般,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密室之中。
上官霖紧盯着轩辕绝,削薄的唇勾起邪狞的弧度,问道:“听到这个消息,你很惊讶?”
轩辕绝颠倒众生的绝色面容上,仍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笑,可那笑意,却如冰一般的冷,微微有些锐利。
随后,他挑唇,笑意加深,眸底深处,却有寒光流转而过:“的确惊讶,因为那不过是一条普通的蛇而已,哪里是什么灵蛇?”
凤九那么看重小黑,如何能忍受它被上官霖杀死?不知为何,他一想到这一点,就有些烦躁不悦。
是的,他早已发现凤九身上的小黑蛇,只是并未惊动她。
尽管,上官霖为了子虚乌有之事大动干戈,让他很爽,可是……
为什么上官霖会想到杀死小黑,而不是别的蛇?
上官霖狭长阴冷的眸,如同毒蛇的眼睛般,闪烁着冷意。
他有些满意的笑起来:“轩辕绝,你在为凤九说话吗?区区一条蛇,你竟会在意?”
外面,双眉紧锁的凤九,看不到二人的表情,却是被这句话,激起了心湖的涟漪。
公子他真的在意小黑吗?
不然,为何说出这种明显是辩解的话……
轩辕绝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并没有为自己解释什么,懒懒的拖长了音调,话音里隐约有几分轻鄙意味:
“一条蛇而已,随皇上怎么处置。只不过,万一真把凡蛇当成灵物,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真的很怀疑,皇上您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静默——
凤九有几分担心,公子的纨绔脾气,相爷死了之后,就更没人能管得了他了。
他居然敢这样故意激怒皇上,万一上官霖发起疯来,要杀他怎么办……
一片死寂。
却充斥着令人心惊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