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沈临川突然把手机夺了过来，狠狠地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
“哪个野鸡APP，推这种假新闻来危言耸听。”
“沈先生，您冷静、冷静下来……”负责人不着痕迹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虽然我也觉得这太……但事实就是这样。”
他也觉得奇怪，那么小几率的空难，居然就被他们给碰上了。
“我不相信！”
沈临川把手机扔回去，像狂躁症病人一样按着屏幕，点进了航班所属航空公司的官网。
最新动态果然如此。
“今天下午13：45分，我公司由Z国B市飞往澳大利亚墨尔本的SH234次航班失事，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顾渊的面色也不好看。
但他到底比沈临川年长几岁，面对这种事要冷静不少。
不像沈临川抓狂地喊不相信，而是问负责人：“能给我们提供一份SH234航班乘客的名单吗？”
沈临川这才如梦初醒般，附和道：“对！对！乘客名单呢？还不确定浅浅到底在不在这班飞机上！”
沈夫人可能是故意告诉他了一个错误的航班号。
他心里顿时又燃起了希望。
“可以，请稍等片刻。”
负责人索要来了乘客名单后，只是看了一眼，脸又苦了起来。
惨，真是惨。
他不忍直视地把手机递给了沈临川。
“沈公子，这是名单。”
“林浅”两个字，就在姓氏L的第一个。
顾渊终于失了态。
“确实是浅浅……”
后面还附着她的身份证号，不容顾渊不相信。
“不可能！同名同姓而已！”
沈临川失控地吼道，眼圈顿时红了起来。
“不可能，我不相信！”
他似乎只会重复这两句话，“不可能”、“不相信”。
顾渊连嘲笑他都顾不上，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他也想像沈临川那样质问，“为什么会这样？浅浅怎么可能会死了？”
她明明是个再命大不过的女人了，在那场波谲云诡的政变里，连林国远和陆彦都没能幸免，林浅却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平安地活了下来。
连车祸都没能伤害到她，怎么可能就被一场空难这么轻易地夺去了生命？
“两位先别太着急。”负责人恳切地请求，“先到贵宾休息厅等一下，后续还会有新闻出来的……海上迫降的话，能够生还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目前只是该航班与地面失联，真正的情况，谁都不清楚。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顾渊和沈临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狼狈与恐惧。
再也没了和对方较劲的心情，一齐步履沉重地跟着负责人进了贵宾休息厅。
手里端上了一杯热咖啡，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到底有多冰凉。
顾渊默然地坐着，一分一秒都觉得无比煎熬。
一方面期待着快点有消息传来，一方面又在害怕，如果是噩耗该怎么办。
……
另一边，美国。
十多个小时的漫长航程让林浅虚弱的身体再也撑不下去，连飞机降落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都没能把她吵醒。
如果不是空姐在耳畔提醒已经到美国了，林浅还得继续睡下去。
“什么？已经到了吗？”
林浅揉着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头晕目眩的。
她看了一下周围，客舱内已经空了，乘客在她睡着的时候都已经下了飞机。
“是啊。”空姐担忧而关切地看着她，“小姐，您的身体……真的不需要去看一下医生吗？”
林浅扶着座椅站了起来，刚想摆手说不用，一阵晕眩袭来。
她一侧歪，如果不是空姐及时扶住了她，恐怕就得跌倒在地上了。
得了，这下彻底没了说服力。
就算她强调自己真的没问题，空姐也不会相信。
“小姐，我还是送您去看一下医生吧。”
林浅轻咳一声：“那就拜托您了。”
飞机的服务，在所有的交通工具里，确实算得上上乘。
两个空姐陪着林浅，送她去机场的医务室。
走在路上，看着肤色各异的人，和Z国人有所差别的服装打扮，听着各色各样的口音……
林浅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熟悉，又很陌生。
她曾在这里读了几年的大学，熟悉美国的一切。
上次她到美国来，还是和顾渊一起。
却没想过……再次回来，却是这样的原因。
她轻声地叹了口气。
“希望不要有什么大的问题……”她凝视着远方陌生的场景，喃喃道，“美国这地方……看病可真是贵，大病一场，我恐怕就只能上街要饭了。”
空姐被她这番话逗乐了。
“小姐不用太担心，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您以前也在美国待过吧？”
“可不是。”林浅撇撇嘴，“我在美国读的大学，身体不好，没少在美国生病，啧啧啧……真是一笔大开销。”
开销高也就算了，连去医院排队，都要排上好久，有什么病都自愈了。
“是啊。”空姐赞同道，“这点儿确实不如国内方便，免费医疗，也只是说着好听而已。”
医务室的医生正在忙碌，林浅便和两个空姐一起坐在外面等着。
她是被沈夫人临时塞上的飞机，身上除了手机和一张银行卡，什么行李都没有带。
“能借我一个充电宝吗？”她无奈，只能向空姐求助，“我的手机没电了。”
空姐看了她空空如也的双手，这才反应过来。
“呀，是不是忘记陪您去取行李了？”
“没，我根本就没带行李。”
“这样啊。”
空姐虽然好奇，但出于礼貌也没有多问，递了一个充电宝给林浅。
林浅充上电，刚一开机，各种APP推送的消息都弹了出来，让人应接不暇。
但大致扫了一眼，差不多都是同一个信息。
“飞机失事了？”
旁边坐着的空姐惊讶地叫出了声。
另一个空姐抚着胸口，一脸后怕：“那个航班和我们起飞时间差不多，就晚了一个多小时。天呐，虽然我们没少受训练，但想想还是觉得可怕……”
她们常年在空中飞，比较能够感同身受。
“你该不会吓得不敢飞了吧？”她的同伴笑着用胳膊撞了撞她。
“再怎么怕，我也得先飞回Z国再说……”
林浅刷着那条新闻，心里不免有些庆幸。
幸好沈夫人没有给她预定那个航班，不然……能不能活下来，还真不一定。
医务室的医生是一个瘦小的白人，说着一口流利的美语。
林浅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英语了，说起话来都有些不利索，很多词汇都没能想起来。
他问了问林浅的情况，在得知她上飞机之前才出过车祸的时候，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您这种行为太冒险了，万一有什么意外。”
空姐比林浅还要更关注些。
林浅怎么说也是飞机上的乘客，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也很难逃脱关系。
“这位小姐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医生谨慎道：“暂时看不出什么，但还是建议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林浅一口回绝，“真的没什么事情，你们也都回去吧。”
在林浅的坚持下，两位空姐和她告了别，但还是留下她们的联系方式。
“有什么事情务必联系我们。”
“谢谢你们了。”
目送两位空姐离开，林浅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突然有了种茫然的感觉。
她是谁？这是哪儿？她怎么在这儿？
明明在昨天的时候，她还好好地待在自己的家乡。而今天，就被放逐到了大洋彼岸。
沈夫人说的很明确，五年时间，她都不能再回去。
也就是说，除非顾渊出国。在这五年的时间，他们都不会有相见的机会。
顾渊……
林浅的鼻头酸涩了起来。
直到被几个满地乱跑的熊孩子撞了一下，林浅才从思绪中回到现实。
“Sorry，Sorry。”
熊孩子的家人向她道歉，看到她是个黄种人之后，目光瞬间变得鄙夷起来，道歉也显得不真诚了。
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熊孩子也幸灾乐祸地起哄着：“亚洲佬，黄皮猴子！”
赤裸裸的种族歧视！
林浅之前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就没少碰到这种情况。
那时候她年轻气盛，还被气哭过，还是陆彦亲自打电话过来安慰她。
物是人非。
林浅不再是当年那个冲动易怒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她首先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看着他们。
那几个人没有收到想要的效果，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就悻悻地走开了。
在他们离开后，林浅拍了拍被熊孩子碰过的衣角。
真脏。
她犹豫了下，拿出手机，盯着那个号码凝视了许久，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通了。
“Hello？”女子一口流利的英语。
林浅积攒已久的委屈突然在这刹那冲垮了情绪大坝，统统倾泻了出来。
那是林煜华，她的姑姑，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亲人。
林浅孤身一人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泣不成声。
她勉强捂住嘴，才让自己没有哭得那么狼狈。
“喂，姑姑，我是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