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纠缠,天微亮时,顾渊已沉沉睡去。
而林浅却不曾合眼。
顾渊一声声地呼唤着杨君雅,却也不为此对林浅怜香惜玉。
他似乎是把所有的爱意都给了杨君雅,却把所有恨意都留给了林浅。
他要在林浅身上尽情的发泄,并完全无视她的感受。
窗外远方的天际已经冒出一点鱼肚白,但那一丝微弱的光芒并不足以照亮屋子,这里还是漆黑一片。
林浅觉得自己被困在了这里,纵然可以随时离开,却仍然像极了一个囚徒。
七点左右,顾渊照常起床上班,昨晚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影响他今天的精神状态。
他穿白衬衣,系领带,整个过程一起呵成,当他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林浅一眼。
而林浅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还活着,却更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似的。
是不是不应该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样的一个人身上?
他纵然有和陆彦一样的外表,却并不是他。
因为,陆彦永远都不会这样伤害她。
想到许秀容各种尖酸刻薄的奚落,又想到顾渊每天这样用各种手段报复自己,林浅迷茫了,她忽然害怕这样的日子会永远走不到头。
也许,我应该——
林浅正要往下想,她的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
应该是她吧。
“浅浅,是我。”
杨君雅的声音在听筒里回荡。
果然不出林浅所料,为了防止顾渊会找到她,她每次都会使用不同的号码打来电话。
她还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嗯。”
林浅太疲惫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么多年来,站在陆彦身旁的她一直是光芒四射的。在陆彦的疼爱之下,她变得开朗自信,可以说,林浅之所以那样光彩夺目,完全是陆彦成就的。
然而,在顾渊的身边,在这样的家里,林浅得到的除了源源不断的挫败感,什么都没有。
他们齐心协力,他们万众一心,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林浅赶出去。
而林浅每天从起床开始就要不断地应战。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浅浅,你怎么了?”
杨君雅明知故问。
以她对顾渊的了解,她本就应该知道,把这样的一个烂摊子甩给林浅,她并不会好过。
“没什么,你这次打电话来又要拜托我什么?”
林浅知道,单纯的嘘寒问暖是不需要杨君雅兴师动众地专程致电的。
她站在人在国外,有梦想,有事业,有野心,一定很忙。
“我就是想问问你和阿渊进展的怎么样了,我妈说他这几天去我家找过我。你也知道,我现在能力还不足,没办法把我妈接走……”
杨君雅有些为难,但这也都只局限于为自己的处境为难。
林浅听着心寒,是为自己,也是为顾渊。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在他的世界里销声匿迹吗?你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他过得好不好。”
如果真的爱过会是这样的吗?林浅在电话那头的沉默中突然疑惑了。
“浅浅,你是在怪我吗?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杨君雅又开始打感情牌,摆出一副“如果连你都不帮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人帮我了”的样子。
是好朋友就该无怨无悔地承受这一切吗?
“小雅,你回来吧,顾渊需要你。”
林浅在深呼吸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也许她真的不应该就在这里。
杨君雅在这个时候突然打来电话,这大概是一种命运的暗示,是一种契机。
“浅浅,不,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失去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浅浅,你难道不爱他吗?”
你难道不爱他吗?
林浅回答不上来。
自从陆彦死后,她感觉自己每天都生活在现实与梦境之间。
顾渊的那张脸能够让林浅常常忘记陆彦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但他的种种做法却又将林浅拉回现实边缘。
她在这样的绝境中徘徊,根本找不到出口。
或者,她早就应该认清现实。
这世间再无陆彦。
林浅没有回答,杨君雅有些害怕了。
就像落水的人要拼命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林浅的选择几乎承载了她的全部希望。
“浅浅,他有和陆彦一样的脸,陆彦已经不在了,如果你离开了顾渊要怎么活?我还记得你刚得知陆彦死讯那会儿,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我真的,真的不忍心看你重蹈覆辙!”
是了,那段日子犹在眼前。
林浅只要忆起那一段就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似的。
她下意识去摸胸口,有痛感,这却是顾渊昨晚留下的。
“浅浅,我求求你,就算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请千万不要离开他。现在正是我事业上升的关键时期,也是我的黄金年华,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我将再不会有机会翻身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我与实现梦想的机会失之交臂吗?”
杨君雅用各种方式对林浅施加压力,终于,她还是心软了。
她无法拒绝杨君雅,也无法放下顾渊。
“好,我知道了,那祝你早日实现梦想。”
林浅不知道杨君雅的选择是对是错,为了名利,放弃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这样真的值得吗?
但如果是她,她一定不会。
然而,命运却不曾给她这样的选择题。
相较于杨君雅需要面对的,林浅面前的问题似乎无解。
胸口隐隐作痛,林浅总感觉被子上还留有顾渊的余温。可她将被子盖在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相反,顾渊的眼神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样愤恨的,憎恶的眼神让林浅禁不住瑟瑟发抖。
许凯威这几天都要暂住这里,按顾学森的要求,顾渊和林浅这几天也要在家小住。
毕竟是许久未见的亲人归来,总还是要重视一些的。
许秀容也想儿子,这怎么说也是个机会,虽说林浅碍眼,可阿渊还是她的好阿渊。
林浅今天身体实在不太舒服,于是便和公司告假了。
出人意料的是,顾渊这一次居然并没有刻意刁难她。
大概是知道自己昨天用力过猛,又或者他也累了,决定给林浅放个假,让她可以休息好以后重整旗鼓继续迎战吧。
顾学森去会故友了,许秀容也有推不掉的阔太太攀比主题聚会。只有刚刚回国的许凯威落得清闲,一个人坐在客厅看报纸。
“舅舅,早。”
林浅没想到客厅有人,所以在她下楼梯时一眼看到许凯威时,显得有些惊慌。
本以为许凯威不会理她的,但她一抬头却撞上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是浅浅啊,早上好。”
许凯威放下报纸回望林浅,连声音也轻快友好。
林浅很喜欢他,记忆中那些属于她爸爸林国远的温暖,她在许凯威的身上也能看到些熟悉的影子。
“您吃早餐了吗?”
林浅礼貌地问道。
现在窗外已是艳阳高照,在这个时候还没吃早餐的,大概也只有林浅一个人了吧。
“吃过了,早上和阿渊他们一起吃的。我还说去叫你,但阿渊说你还没醒,让你再睡一会儿。”
许凯威从桌上拿起一杯茶兀自饮了两小口,他不太像刚从国外回来的人,不然他不应该偏爱茶,而是咖啡。
林国远也爱喝茶。
他也喜欢在早上喝茶,而且是很浓的那种。
不过,林浅已经劝过他很多回早上不要喝浓茶,可是林国远却一直固执地坚持着这个喜好,很多年都没有改变。
林浅一时忘情,脱口而出。
“早上喝浓茶不好。”
等说完她才反应过来,也许自己的好心会被当成多事吧。
“谢谢,只是这习惯已经有很多年了,实在是改不掉。后来,我还劝过自己,戒不掉就戒不掉吧,人为什么一定要做对自己好的事情呢?对自己不好的事情也许能让自己更快乐一些呢?”
许凯威把茶杯放到桌上,对着林浅笑了笑,这让林浅不自觉地想要去接近。
“不过,我爱人一直说我这话是歪理,但是她还是选择尊重我了。”
难得有人愿意和林浅说这么多,她听得出神,竟默默地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真好,您能有那么一位理解您的太太,好幸福。”
林浅发自内心地称赞。
“是啊,我也觉得。”
许凯威说到这里便想到了他那位夫人,嘴角漾着笑意,迟迟不肯散去。
“说说你吧,我还不太了解我这位外甥媳妇呢。”
许是无聊,许凯威看腻了报纸,决定了解一下这位顾家的新家庭成员。
说说我?
林浅似乎有很多事情刻意说,但又没什么可以说。
林浅很珍惜像现在这样和许凯威说话的气氛,她有些担心如果自己说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许凯威也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她。
可是,她真的能够隐瞒得住吗?
她的事几乎已经在这座城市之中传的沸沸扬扬的,许凯威迟早也会知道。
“我叫林浅,打过架,也进过派出所。我的父亲,他是个公职人员,但是前些日子他被双规入狱,后来在狱中自杀了。”
这样带血惨痛的经历,林浅就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一样说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听人家说了太多次,她早已不像一开始时那般畏首畏尾。
“怪不得。”
许凯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许秀容为何对她如此苛刻。
“看不出来,你这么瘦,还能打架?既然能进派出所,应该是打赢了吧?小姑娘还挺厉害的。挺好,起码不会吃亏。”
和林浅所预想的不同,许凯威的态度居然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您难道不觉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