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凌晨两点,明珠别墅园正是最安静的时候,夜色褪去了白日里的燥热。
一杯凉了大半的花茶递到任竹手中,“你介意楚桓?”傅少卿突然间的发问,让任竹愣了几秒,手边的杯子险些掉在地上,所幸他完好接住,就是花茶被洒了大半。
“为什么这么问?”任竹满眼疑惑。
“因为当初霍馨就十分排斥桓儿,最后搞的很尴尬,她离开了一段时间,直到霍馨和祁哥分手很久后,她才再次出现。”傅少卿饮了口红酒,语气里尽是惋惜。
任竹将他语气中的遗憾与惋惜听的清楚,浅笑一声,“你是不是希望他们在一起?”她侧眸好奇道。
“听这种话,你不会心疼吗?”傅少卿顾念任竹的感受,没有直说。
相反地,他如此问便也正好坐实了任竹的猜测,“你果然希望他们两个在一起,我能明白,楚桓的性格虽然小孩子,但却最适合祁墨铧。”
附和的话说多了,是否会麻木呢?任竹承认并不,心脏还是会骤然紧一下,隐隐的作痛感,是全然无法抹去的。
索性放下了茶杯,将空的高脚杯倒上红酒,就要一口的闷掉,被傅少卿阻拦。
“我大老远托朋友送来的好酒,不懂得品就算了,还想一口闷的浪费掉?不可能。”傅少卿夺过酒杯,放到自己面前,无非是寻了个借口,不想让有伤的任竹饮酒。
“我要是祁墨铧,就果断娶了楚桓这样的姑娘,哪还会将人留到现在呢?”她轻声笑道,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不是轻视楚桓,而是无奈自己。
“没人有权利替他做决定,他既然选择你,我想不是一时荒唐的兴起。”傅少卿端起红酒杯与任竹的花茶杯轻碰了下,“我也同样相信你是最优秀的。”他抿了一小口红酒,一脸陶醉。
任竹轻笑,“那我谢谢你啊。”遂转眸看向窗外,幽静的路灯下,假山安静的坐落在别墅园中心,她曾在这里住过些时日的,却从未站在这个角度,认真的去看一眼窗外的风景。
如今见了,确是安静养伤的地方。
“休息吧,暂时就先住在这里,听说你跟家里人也闹的不愉快,回去恐怕也不利于养伤。”任竹一点没猜错,傅少卿深夜前来送夜宵,是来帮祁墨铧留人的。
“住在这里也不方便,我明早就回去了。”她莞尔一笑,不想将多余的话题继续下去,住在这里只会让彼此都更加尴尬。
“也好,早点睡吧。”见任竹接二连三的打哈欠,傅少卿收拾了桌上的垃圾,带着一同离开。
整个卧室变得异常安静,她关了所有的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清冷的月光照进房间里,她的官司还没解决,必将是一场硬仗要打,整日里面对的豺狼虎豹数不胜数,哪里还有时间去谈情说爱呢?
思忖至此,任竹将自己都嘲笑了一番,唇角勾起的弧度悄然落下,将被子团成一堆抱在怀中,陷入睡梦中时,感觉整个人都在下坠。
悬崖上,那个生死抉择时的拥抱,他用尽了力气,就是不撒手。
就连同梦里,任竹也反复回味着,这个拥抱,她此生难忘。
这一夜,任竹睡得极浅,连同着梦中的场景也是忽明忽灭,扑朔迷离。
仿若回到了年幼时,一人独自徘徊在二楼的走廊里,挨个敲门,张大嘴哭得撕心裂肺,就是听不到一丁点儿声响,她依稀记得大声呼唤着,“妈妈……”
一次又一次,主卧室的门怎么也敲不开,不知道为何,索性用脚去踢,趾尖生疼,疼得她缩回了脚趾,换成小小的拳头去砸门。
突然间,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正疑惑着,还未来得及转头,没看清来人,就被捂着口鼻朝后拖,一直拖到任竹自己的卧室里,手才松了开来。
喉咙被一只大手扼住,错不及防之下,她反手去抓挠,是个带着黑口罩的年轻人,任竹年幼,却对这轮廓分外熟悉,危机之下,顾不得去想那么多,伸手扯下口罩的瞬间。
感觉整个人都浑身僵硬了,脊背一阵发凉,似乎从骨头缝里都长出毛来。
“是你!”年幼的任竹艰难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看清那年轻男人的长相。
往日里如和煦阳光般温暖的人,逐渐在黑暗中沉沦,变成一个融入黑夜的刽子手。
他是文南!
意识到恐惧时,她猛然坐起身子,“阿南!”惊声一呼,额头满是大汗,后背也被汗水洗涮了一番,伤口被汗渍蜇得生疼。
年幼的自己和成年的文南,怎会儿突兀间出现这样诡异的一个梦境呢?
她大口喘着粗气,竭力平复如波涛般汹涌的心情,抬眸的瞬间看到端着水杯的祁墨铧,他就站在卧室门口,眼底翻滚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两人尴尬对视了几秒,任竹将滑落在肩头的睡衣朝上拉了拉,垂眸顺了顺耳边乱发,轻声咳嗽几声,“你怎么来了?”
她其实有点心虚的,在想任竹是否听到了她梦中惊醒时喊出了文南的名字?
“这里是我家。”他垂眸冷声道,抿了口水,鄙夷的看了一眼任竹,“做噩梦了?”眉峰轻挑,刻意提起有关于文南的梦境。
“嗯。”她深呼吸,长叹一口气,忽然猛地响起了什么似的。
“怎么了?”见任竹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祁墨铧出声关切道。
“他还在成都的医院里,我都没能去看他。”任竹无意间的几句话,倒是让祁墨铧缄口了。
察觉到一股强大的低气压袭来,他沉声一句话都多说,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却让任竹没再敢多说半句。
良久后,他紧抿的薄唇才微微张开,“我已经让人把他转回了西城的医院,你可以放心。”
她顿时呆了,“你为什么帮他?”祁墨铧向来见不得文南,此次却出手帮他回来,这让任竹左思右想,都感觉不像是他会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