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寻居高临下地逼视常漫,眼澜翻涌。
方才在人群中的第一眼,他便认出了她。
只要漫漫小姐在的地方,他总能一眼找到她,这是本能,就像左手认出右手、牙齿找到舌头。
昨天,姜家做主,将他和秦茹雪的婚事敲定了,就在下月。
他暗示秦茹雪通知陆家,陆琛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告诉常漫。姜寻以为,常漫是知道他要结婚了,才会跟他到医院来。
他要和别人结婚了,他的漫漫小姐,怎么可能不在乎?
姜寻说不出的兴奋。
他调整语气:“常漫,我和秦……”
“你弄疼我了。”常漫打断他。
她被陆琛赶出来了,哪会知道他下月就要结婚了?
姜寻捉着常漫的手腕,发现了她手上的病历单。
“你怎么了?”他皱眉,下意识卸了力道。
她侧过脸,“没什么,一点小病。”
“什么病?”
“用不着你管。”
“什么病!”姜寻执拗地问。
常漫掀唇,突然媚声媚气地笑。
她凑过去,素指缠住他的领带,“姜先生这么关心我,是还对我念念不忘?嗯?”
说着,她踮起脚,吻了吻他凉薄的唇。
姜寻浑身像过了电,一震。
他格开常漫。
“还真敢往脸上贴金!我巴不得你得点什么病,也好尝尝你爸爸摔死时,那种错骨分筋的痛!”
常漫听着他恶毒的话,笑意瞬间惨淡下去,语气却极冷:“那我可得求菩萨保佑,千万别被姜先生说中了。”
话落,她转身要走。
姜寻下意识拽住她。
“把话说清了再走,”他烦躁地点了支烟,“为什么来这儿?”
“来医院自然是看病了。”
“什么病?”
常漫顿了顿,才道:“性/爱不洁引发的炎症,你还要了解?”
姜寻乍然眸角裂开。
他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死死抵在墙上,“常漫,你怎么这么贱!”
一个女人,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常漫依旧在笑,“还不是陆琛花样太多?可我是他包/养的,我不敢反抗金主啊。我记得你比他温柔多了,要不……你让我跟你吧?”
“闭嘴!”
姜寻摘下烟头,竟就那样,狠狠碾在她的肩头。
失控的样子,就像一头狼。
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她把他当什么?备胎?
他是失心疯了才会以为,她是为了他才来的医院!才会傻愣愣地捉住她问话!
常漫闻到轻微的、皮肉烧焦的味道。
很烫,很疼。
她咬着牙,故作冷静地望向他。
“你气什么?我什么德性,你第一天知道?出来卖的得点病,有什么大惊小怪?姜先生要是真顾念十年主仆情分,那就给我点钱看病啊。我一定会感激……啊——”
一声尖叫,常漫整个人都被甩到地上。
姜寻垂首望她,眼神晦涩,仿佛要将她整个儿看穿。
可有什么用?他心内自嘲。
穷尽一生,他也不可能看得穿她。
她是狡猾善变的女人,三年前让他错觉,她是真的喜欢他,结果说踢开就踢开。
而最要命的是,她种的这味毒,三年未消,直至今日,依旧虬心浸肺。
真说不清,到底是她太聪黠,还是他太顽愚。
常漫没急着起来,仰着面,承着姜寻自上而下的睨视。
明明是盛怒轻鄙的眼神,可常漫却觉得,他比她还要难受。
又痛又恨。
而她又何尝不痛恨这样的自己?
姜寻无声叹了口气,欲走,背过身后又滞了一瞬。
再开腔时,他语气异常平静:“常漫,你快把我逼疯了。”
一句话,却逼得常漫骤然红了眼。
男人明明身形挺拔、姿态昂然,可她望着他的背影,却觉像是散戏时,默默退场的一个跑龙套。
说不出的凄凉。
这个背影,她曾见过的。
高三那年,她交了男友。但父亲不许她和穷小子在一起,所以叫姜寻看着她,阻止她去见新男友。
打不走、骂不走,常漫气上心头,傲慢讽刺他:“姜寻,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记得当时姜寻没说话,愣了半晌,才默默离开。
就像现在这样。
他们之间,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
不知哪来的勇气,常漫叫住他,“姜寻……”
姜寻顿了顿,没有回身。
常漫整了整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脸上还是笑着的。
那种感觉,说不出是慎重,还是嘲弄。
“我说真的,要不……你让我跟你吧?”她问,声音越来越小。
姜寻终于回了身。
男人笑望她,眉眼浓,笑意淡,甚至还高傲地抬了抬下颌。
他道:“常漫,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