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陆琛。
当常漫提出要和我交易,换那份足以毁掉姜寻的证据时,我就猜到,她一定是想了别的方法对付我。
可我还是赴约了。
就当是一场盛大豪赌,赢了就赢回她,输了就输我一个。
只是结局……很遗憾。我人生中最后一次的疯狂,没能得到我企盼的回应。
姜寻说得不错,除了亲密的家人,没人知道,我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我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成年后也兼有狂躁症的症状。
每当病况发作,我会疯狂折辱常漫,看到她流泪、看到她愤怒,会令我获得无与伦比的快/感,可等清醒过后,我又无比痛恨自己。
这是病,心病难医。
常漫是我的病灶,也是我的良药。
这就是我爱她的理由。
我从未和她提过,我是如何对她产生,这如附骨之疽般的病态爱恋。
申毅杰这个名字,不知她是否还有印象。
我因为心理疾病问题,十八岁那年,被父亲送去了军营锻炼,他希望我能做个坚毅、隐忍、懂得掩饰情绪的人。
申毅杰是我的同班战友。
他性格很好,是个对生活很有热情的人,我们同是锦城人,他又恰好和我分在同一间宿舍,之后便成了我最要好的战友。
相熟之后,他将来到这里的原因告诉了我,连同那个漂亮任性、娇气傲慢的常漫,也一同说给了我听。
他说她和我一样,爱吃芒果味的东西,他说她会许多乐器,多才多艺,跟我会十八般兵器一样厉害,他还说,她闹脾气时最可怕了,阴沉沉的整天不说话,就跟我一样,一发怒连班长都要避着我走。
我说,申毅杰你有毛病吧?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在偷偷暗恋我?
他拿外套砸我,笑着叫我滚,大声辩白:“常漫她心地善良、刀子嘴豆腐心,才不像你,冷心冷眼像个恶鬼。”
我听着,愣了愣,脑海里突然开始勾勒,一个心地善良的女生,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申毅杰藏了常漫的照片,带到军营来,悄悄给我看。
娇悄悄的一个女生,素衣长发、身材纤细、皮肤白细,笑起来时会露出一点点小虎牙,看起来单纯无害,唯独眼神特别出挑,总带着一股子清傲和狡黠。
在豪门中,看惯了茹雪表妹那样端庄大方的淑女,我倒是很少见到这样灵动、纯澈的女生。
申毅杰向我描述常漫出众的外貌与讨喜的个性时,满心满眼都是对她的爱慕与想念。
我问他,她父亲害得你被迫离家三年,你对她就不埋怨?
他笑着推了我一把,说不怨,她这是帮他变成更好的申毅杰,圆他的梦,他还得感谢她。
我说,申毅杰你个傻子。
他说,陆琛你不懂爱情。
我踹他,说,爱你个鸟,滚去训练!
当天晚上,不懂爱情的我,做了难以启齿的梦。
十八岁的年纪,对这样的梦境也算不上是什么避忌,唯一令我觉得羞愧的是,梦里眸光潋滟的女人,竟然是申毅杰心心念念的那个。
常漫……
轻念这个发音时,双唇会上下微触。
就像……亲吻的姿态。
后来,在一次任务中,申毅杰为了救我,牺牲了。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天崩地裂的感觉。
申毅杰是这个世上除了家人外,第一个对我展露亲近的人,甚至到最后,还把生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我。
我的病明显加重了,缄默的表象下,攒动着无数暴虐因子。我知道,我离末日又近了一步。
我翻出申毅杰的遗物,常漫的照片掉了出来。
我拿起来看,脑海中浮现出申毅杰临死前说的那段话:“陆琛,我……我好想常漫啊……可我没命回去见她了,你要帮帮我……回去后,帮我去见见她,去看看她……”
不知为何,见到常漫笑得自在烂漫的面容,我的身体里便烧起了一团火,我因此变得无比暴躁、无比亢奋。
我终于还是出了事,在军营中因打人而被记大过,再之后,我让父亲找关系将我弄了出来。
这个鬼地方,我不想呆了。
我要回锦城。
而我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代替申毅杰,去见见那个常漫。
看看他口中心地善良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我私自留下了那张照片,然后将其他申毅杰的遗物,托人送到她家。
没有署名,我只留了一张字条:“申毅杰牺牲了。”
我想象着,她知道申毅杰死后,该会露出怎样悲痛懊悔的表情。毕竟是她父亲,一手将申毅杰送去了军营。
可我派去的人告诉我,常漫只清点了一遍那些遗物,然后什么也不说,只写了个地址,叫送东西来的人照这个地址再送回去。
我看了看那个地址,是申毅杰的老家。
呵,这就是申毅杰口中“心地善良”的常漫。
不知是出于报复还是出于好奇,我还是主动出击,借着陆家的名义,与她产生了交集。
她莫名讨厌我,不仅总避着我,甚至会叫那个碍眼的姜寻来赶我。然后一转眼,又笑眯眯地同姜寻说话,口气软糯,手在他衣摆下荡来荡去。
我看得出其中的名堂,出离愤怒,砸掉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也不知是为了申毅杰,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申毅杰第一年忌日时,我去找常漫,可还没开口,就听到她说要姜寻陪她出去。
我能肯定,她不知道我和申毅杰的关系,但我不能肯定,她到底记不记得这是什么日子。
暴怒的我,只失去理智地,在她面前摔烂了一只花瓶。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被我吓住了,躲到姜寻怀里,抽抽搭搭地哭,骂我,让我滚。
我后来灰溜溜地走了,等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才去往申毅杰的墓地。
我没想到,常漫和姜寻竟然也在。
还是像之前那样,她躲在姜寻怀里,抽抽搭搭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断断续续地说话:
“姜……姜寻,当初要不是我任性,答应他交往……爸爸、爸爸就不会一气之下送他去军营,他……他也就不会死了……我、我对不起他……”
我当时远远地望着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推开姜寻、展臂抱抱她的冲动。
我一直觉得,因为我身上背负着申毅杰的命,所以我要代替他,看好这个女人。
可这一刻,我突然不想要申毅杰的命了。
我,陆琛,大概是真的疯了。
——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