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峥的手有点冰，放到秦浅的眼睛上的时候，秦浅感受到了那种寒意。
她记得曾经和程云峥开过玩笑，说谈恋爱的时候，男孩子一定要有一双温暖的手，这样的话，才能在女朋友手冰的时候把她的手揣在怀里。
但是，他的手是冰的。
蓦然遮上了她的眼。一片黑暗中，秦浅的心奇异地一点一点镇定了下来。
她在两人的关系如此支离破碎了之后第一次向从前一样喊他：“云峥。”
程云峥便僵了一下，有种感觉从心间破土而出，混合着他们的爱恨情仇，那瞬间几乎让程云峥要掉下泪来。
他是高傲的，人前也是冷漠的，只有在面对秦浅的时候，纠结，伤感，痛苦，易怒。秦浅是他的劫数，令他挣扎，显得泥泞又混沌。
是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高岭之花。没有人知道，其实在他的心中，就像是有一个沼泽，他一个人陷在里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或许他还可以拉一个人进来，这个人就是秦浅。让他们两个一起挣扎，一起陷入泥泞。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秦浅轻声问道。“我们就要一直僵持，一直折磨彼此吗？”
程云峥没有放下放在秦浅眼上的手，他沉默了一下，清冷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是，我没法儿放过你，只有把你拴在我身边，然后，我们一起折磨彼此，至少今生，是没有办法超生了。”
秦浅就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心渐渐地跳动起来，她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却意外地松了口气。仿佛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才能够更好的面对。
她问程云峥：“所以，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知道我针对任婧瑜的原因。”
程云峥有些挣扎，还是道：“因为我不愿意，就到这个时候，我还是不愿意去相信你变成了那样一个恶毒的人。我总是希望，能看到一点善良，再来一点善良，似乎这样，我就能说服自己，我留着你，其实也有价值。”
秦浅便笑了。
她的上半张脸隐没在程云峥的掌中，于是下半张脸露出的红唇一笑，变多了点儿说不出的魅惑。
程云峥心头颤了一下，放下了手。
秦浅小鹿般的眼睛便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得到一个理由，然后来看这个理由是不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支持我在她的礼服上动手脚，以此来检查我还有没有剩余的善心吗？”
程云峥就这么看着秦浅，一言不发，但是从他的眼神中，秦浅已经得到了答案。
程云峥的答案是肯定的。
秦浅便自嘲的笑了笑，她无端端的被人陷害，然后就变成了一个毒妇。然后在程云峥这里，一切的缘由都只能是辩解，拉回那一点点可怜的形象和善心。
“我想告诉你的事，不能只有别人陷害我，而不准我反击的情况吧。这位面对我太不公平。”
秦浅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奈的忧伤，似乎在程云峥这里，因为什么误会而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程云峥，就算是我蛇蝎心肠，我觉得，你也没有资格指责我，因为你对我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解释过无数遍，但是你不听，我自认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如今，就算是，你也已经跟我一样了。”
程云峥难得的说不出话来，他自己当然清楚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情有多么过分。可是所谓报复，不就是同坠地狱吗？
“所以你已经知道了。”程云峥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秦浅点头：“是啊，我已经知道了，那么好的礼服，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么多闪闪发光的钻石，会镶嵌在我穿的礼服上。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对你表示感谢。但是你的一番好意，就像我当时打电话说的那样，上面爬了虱子。”
程云峥知道这件事情，他之前调查过，所以知道缘由。
他还是想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是任婧瑜干的？”
秦浅歪了歪头，看着程云峥的眼神就好像在问：这么明显的事情，你竟然还要问我。
程云峥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微微咳嗽了一声，秦浅终于开了口：“除了跟你有关的人，我实在是想不出来，究竟还有谁跟我结过梁子。”
这句话说完，程云峥突然就想起来了，其实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秦浅的人气就很高。她的人缘很好，和她相处过的人，很少有说她不好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万人迷，却杀死了他的妹妹。
尽管她一再辩解，但是铁证如山，由不得程云峥不信。
“好吧。”程云峥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拦着她么。不，其实换作是他自己，他也是要报复回去的。何况今天这件事情，也不是秦浅直接造成的。按照秦浅的说法，其实她还算是以德报怨了，毕竟她计算的时间是在舞会结束之后。
最后，程云峥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了，他只能够干巴巴地夸了一句：“你说这绣花是你的手艺？还不错。”
秦浅笑了笑，不以为意。
大概这天底下所有人的夸奖都能够让她开心，只是出了程云峥。
他的夸奖，让秦浅觉得没有颜色。
干燥，又无味。
秦浅按捺住心头的涌动，再次向程云峥道谢，还是礼貌疏离的样子：“多谢程总裁的衣服，也多谢你送我回家。”
说完，开车下去了。
这一次，程云峥没有拦她。
他在车里看着秦浅的背影，看着她越走越远，突然觉得，这似乎就像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越走越走，似乎永远都不会有回头的那一天。
秦浅的背影远了，远了，渐渐变小。
程云峥看着秦浅进了小区，然后一个拐角就消失了。
消失在拐角，就好像突然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他没有动作，似乎也在借由这个告诉自己，蛇蝎心肠的秦浅啊，不值得他去挽留。只是这心啊，咕噜咕噜，慢慢沸腾起来，似在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