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白雪红梅,又干净又美丽。
那夜,也是这样的下雪天,只不过院子里没有这样浓烈的寒梅冷向罢了。她因为心中担忧云尘的安危,半夜睡不着觉,懒得打扰别人,便一个披着厚重的大披风,缓缓的向着外面走去,因雪下得太好,便想着去梅园看看雪。
才走了几步,却听见一个小太监哀哀的哭泣声,那声音十分压抑,似乎是偷偷的诉说着什么远去,远远的望着,似乎还有火光。
她悄悄的走过去,在拐角的地方停住脚步,恰好可以清晰的听见小太监的说话声。原来,这小太监因为家乡闹了灾荒,家里的父母都已饿死,只有他们俩逃了出来。两人一起进宫,妹妹因生的美貌,被选入太子宫伺候。而他,则净了身做了太监,宫中的日子虽然清苦,然而不用忍饥挨饿,兄妹两倒也十分满足。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好色的太子见她妹妹生的美貌,竟然起了色心,当场便强暴了她的妹妹,日后,便是日日凌辱,直到他妹妹有了身孕,太子却命人赐了一碗红花,他妹妹当晚便出血不止,血崩而死。
林墨苒静静的凝视着那一片火光,见那小太监突然抽出一把短刀,看样子是要自杀,她快速走上前去,打掉小太监手里的短刀。
小太监怔怔的望着她,半晌,恨恨的望着她,说道:“你是三皇妃。”
林墨苒缓缓的点了点头,她捡起小太监的短刀,面上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缓缓的说道:“你若就这样死去,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小太监抹了把眼泪,面如死灰的说道:“妹妹已死,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在意我的死活。”
林墨苒凝视着他的双眸,眸中带着逼视,寒意森森的问道:“既然死都不怕,横竖是孤家寡人一个,也连累不到旁人,为何不敢报仇?”
小太监的面上露出森森的恨意,他咬紧牙关,说道:“太子虽然被废,那么多人守着,我若能报仇,早就一刀了解了他。”
林墨苒轻轻的拍了拍被风吹落在身上的雪花,笑道:“有时候,杀一个人,并不一定要用刀。”
她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大雪,却没有今天好看,她想,她是时候进宫去看望一下劭墨渊的母妃了。
正出身见,劭墨渊倒过来了,他身上带了外面的寒意,笑道:“这样的的血,你站在这里,也不怕冻着。”
林墨苒笑了笑,摸了摸手中的暖炉:“好久没见过这样好的雪了,一时高兴,便多看了会。”
劭墨渊望着她面上的笑意,虽然十分清浅,却如雪中的寒梅,自有一番风骨,便笑道:“你若喜欢看,也该命人搬了暖炉来,就这样在这里站着,哪里经得起这样大的寒气。”
林墨苒笑笑不语,便撇了那雪,走进暖阁内,瞬间一股暖意扑面。
劭墨渊笑着跟进来,命丫鬟沏了热茶来,自己便脱了大衣裳在她对面坐下。
林墨苒笑自进门之后面上便带着一股浓烈的笑意,问道:“你今日似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他的眸中出现亮光,笑道:“倒还真有一件,说出来,你准高兴。”
林墨苒以为他要说太子被废的事情,便拿了手中的茶盏,静静的低着头,等着他的下文。
劭墨渊也不欲卖关子,笑道:“刚才你在院子里,只觉得这里的雪好,却不知道,在咱们宫里有一个水月庵,里面种了大片大片的红梅,因为请了有名的师太供在里面,平时里,也无人敢去打扰,我昨日恰好往那里经过,不想一只红梅斜斜的伸出来,倒比咱们园里的好看许多。”
不想他倒说起这些,林墨苒抬起头来,面颊在雾气的氤氲里,倒柔和了许多,问道:“你想去偷梅花?”
劭墨渊笑道:“这等雅事,怎可叫偷,那么好的红梅,若不这几支供人欣赏,岂不是浪费,况且古人也曾教导,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林墨苒布置可否,在花草这些事情上,她向来无可无不可,大概是过惯了特工生涯,平日里倒像个清道夫一样,没有一般女孩子的爱美之心。
劭墨渊见她面上并未露出多大的兴趣,笑道:“你别不信,今日晚间,我便带你去看看,保证不今生不忘。”
林墨苒也不拒绝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劭墨渊因还有事,便出去了。
林墨苒依旧坐在暖阁内,默默的想着如何利用敬淑妃的手杀了太子,若是杀了太子,她便可以离开旬国,去找云尘了。
到了晚间,她正在用晚膳,劭墨渊果然过来了,他兴致颇高,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林墨苒倒被他这副模样逗得笑了起来。
用完晚膳,时间尚早,劭墨渊便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王妃去外面散散步,消消食。”丫鬟婆子们应了一声,便停在那里,余他们二人向前走去。
冬天的夜总是来的特别快,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劭墨渊面上便泛起了笑容,说道:“我们且先回去,换一身方便的衣裳,待会好去偷梅花。”
林墨苒本来不欲跟他一起胡闹,见他兴致勃勃,不知怎的,话倒嘴边,却又生生止住了。她回去换了一身适合行走的短上衣和长裤,头发也让丫鬟给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倒看着十分清爽。
劭墨渊倒还是平常的打扮,只是将头发挽了起来,脱了大衣裳,还拿了两个纱巾在手上。
走到水月庵门外,劭墨渊便将纱巾递了一个给林墨苒,自己也将纱巾蒙在脸上,他轻轻的环了林墨苒的腰,几个起落,便带着她进了水月庵。
才刚进入水月庵中,竟然有一股浓烈的梅花香扑面而来,她抬起头望去,果然开了满院子的梅花,一簇簇迎着雪花绽放,花骨朵上一半雪花一半嫣红,倒真是美轮美奂,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劭墨渊见她看得呆住,这样美的夜色,这样美的雪花,这样美的红梅,却比上眼前这个女子的侧颜,她清冷的气质,仿如雪中绽放的寒梅,让他不忍移开目光。
林墨苒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缓缓的走向前去,贪婪的呼吸着梅花的香气,若是日后,能在这样好的梅花中了此残生,倒也不错。
她一路往前走,劭墨渊便一路在后面静静的跟着,直到一股寒风吹来,她打了两个喷嚏,劭墨渊这才阻止了她的脚步,笑道:“你若喜欢,明日我再带你来看,今日咱们就先折些梅花先回去,你若冻坏了,可是我的不是了。”
她有点不习惯劭墨渊此刻的温柔,点了点头,走的离他远了些。
劭墨渊感受到她的疏离,方才察觉自己说话暧昧了些,便笑道:“你帮了我的大忙,又与我假扮夫妻,不可不能慢待你,以后传出去,可多我的名声不好。”
听他这样说,林墨苒便不再多想,默默的随着他往外面走去。
回到殿中,劭墨渊寻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白色瓷瓶,精心的将手中的梅花插进瓶中,放在林墨苒的窗棱上,方才出去。
早起的侍女次日早间见到这样美的梅花,疑惑道:“这是谁给王妃插的梅花,倒比咱们昨日插的好看多了。”
林墨苒淡淡的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伺候她久了,也知道她的性子,侍女便不再多言,默默的伺候她洗漱更衣。
用完早膳,林墨苒将瓷瓶捧在手中,说道:“我去宫中看望母妃。”
侍儿见她亲自捧着瓷瓶,便欲伸手接过去,却被她拒绝。她唇角带着肃杀的笑意,缓缓的看着手中的梅花,这一招借花献佛,想来应该十分有用。
敬淑妃正在院子里逗鹦鹉说话,见她捧着一瓶梅花过来,倒十分欢喜,看样子,是经过人精心打理的。
她向敬淑妃行了礼,便有宫娥过来接了她手中的瓷瓶。她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坐在椅子上,笑道:“昨日下了一场大雪,梅花开的又好,墨渊晚间便亲自折了梅花,命儿媳今日给母后送进宫宫来。”
敬淑妃听了,面上的笑意更盛,眸中一时流光溢彩,她命宫娥捧了梅花过来,细细的嗅着,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孝心的。”
林墨苒低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虽然话不多,敬淑妃与她相处的久了,倒喜欢她的这份恬淡安静,因此,见她不说话,也不怪罪,命人端了甜点过来,嘱咐她吃。
林墨苒轻轻的咬了一小口甜点,不经意的说道:“前几日劭墨渊跟我说,父皇动了大怒,废除了太子,倒把我吓了一跳。”
敬淑妃听她说起这件事,面上带了得意的笑容,说道:“现在太子被废,皇上似乎很喜欢墨渊,召见他也比以前多了。”
林墨苒慢慢的喝了一口茶,说道:“皇后娘娘怎么会甘心,她肯定会想办法救太子出来的,见面三分亲,皇上见了太子,只怕心就软了。”
敬淑妃静静的听着,心中突然起了警觉,林墨苒这话虽然说的无心,倒也是实话,毕竟太子是皇帝的嫡长子,付出的感情也是最多的,若不趁现在当机立断,只怕日后会生变。她的面上露出一股凌厉之色,说道:“若是出的来,自然有见面的机会,若是出不来,便无所谓情分不情分了。”
她假装没有看见敬淑妃眸中的杀意,缓缓的品着手中的茶,转移话题道:“母妃这里的茶,倒真是香的很。”
敬淑妃收敛起眸中的杀意,笑道:“我这里多的很,这是前几个月江南进宫的,你若喜欢,便带几包回去。”
林墨苒起身谢过,走的时候,敬淑妃果然命人给她包了几包茶叶,她走在长长的回廊上,眸中带着了然的笑意,她知道,敬淑妃这几日便会出手了。
果然,才半月的光景,太子便迅速的消瘦下去,直知后来水米不进,太医进去看了,说是心病,听太子宫殿里伺候的人说,太子整日里精神恍惚,口中念念有词,说是自己要做皇帝了,说着说着,到后来便疯魔了。
皇帝听着这话,连太子最后一面都懒得见,只命皇后好好给太子操办后事,算是留了最后一点情分。
本以为,废太子一死,这件事便过去了,谁知道,在太子下葬的当日,竟有伺候太子的小太监出来说太子是被人毒死的,这样一闹,太子下葬的日子便延后了。
皇帝命人细细的检查了太子生前所用之物,果然在太子的软枕中,发现了令人产生幻想的药粉,这个发现,令朝野震动。
皇后听闻此事,竟晕了过去,从此以后,缠绵病榻,几乎不能起身。
丞相带领文武百官测查此事,御史台审遍了伺候太子的人,却一无所获,这件事情,到成了一桩悬案,日子久了,便渐渐的淡了下去。
林墨苒见事已完成,便打算和劭墨渊提出宫的事情。
晚间,她趁着众人熟睡,独自拿了夜行衣,准备在偏僻的角落里烧掉,毁尸灭迹,她望着衣裳燃烧的火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当然不会有人查出证据,她何敬淑妃都没有亲自出手,而下毒的人,早已死去,废太子之死,永远只能是一桩悬案了。
处理完衣裳,她转过身来,却见到劭墨渊远远的站在一棵梅花树后,目光如炬的望着她。她的心中有片刻的慌乱,随即又恢复冷静。
云尘交给她的事情已经完成,若是劭墨渊要将她交给旬国皇帝,她也无话可说,毕竟,太子也算是他的同胞兄弟。谁知劭墨渊看了她一会后,便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默默的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无论劭墨渊怎么做,她都无所谓了,如此无牵无挂,倒难得的睡了个好觉。她缓缓的睁开惺忪的睡眼,望着透过格子窗的阳光晃了晃神,等着劭墨渊过来向她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