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樵夫家是一盖破草屋,用半人高的篱笆围成的院。
李采倾朝里面喊了几声,里面的人应声出来。
唐樵夫年龄不大,也就三十来岁。同他出来的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和七八岁的小男孩。
两小孩长的还不错,只是太过瘦弱了些。
见到穿着衙门服饰的李采倾,唐樵夫神色紧张,赶忙上前打开篱笆门。
“官爷到小的民舍来是有什么事么?”问道。
舒煜随李采倾走进了院,院里有一条长凳,几乎什么都没有,旁边还有一条瘦骨嶙峋的大黄狗趴着,似乎是得奄奄一息,他们来了也没有叫唤。
唐樵夫用袖口擦了擦长凳,弯腰弓背:“官爷,你们请坐。”
李采倾并没有坐下,而是直接问道:“是你在山崖下面发现徐老汉尸体的?”
徐老汉一听,忙不迭的接口道:“是的,是的。”
“说说当时是怎么发现的?”
唐樵夫迟疑,说道:“官爷,昨天我已经说过了。”
“再说一次。”李采倾直接了当道。
“天快黑了,我原本打算回家,却听到山上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开始还以为是财狼,后来我那大黄狗硬拽着往那边去。我只好跟着去了,然后就发现了尸体。”唐樵夫娓娓道:“吓得我连滚带爬就跑了,报了官。”
“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其他人?”李采倾问道。
“荒郊野岭只有我一个人。”
询问了唐樵夫,没有可寻重要线索。舒煜到了躺着的大黄狗面前,慢慢靠近。
李采倾制止了他:“虽然这条狗瘦弱不堪,却也是个凶猛的主儿,小心被咬到。”
舒煜让李采倾放心,蹲了下来,手摸向大黄狗。
大黄狗感受到有人在摸它,抬了眼皮,随后又闭上,任凭舒煜抚摸。
舒煜起身,到了屋里,李采倾也跟了进去。屋里也是一贫如洗,除了必要的家具什么都没有。到是矮桌子上的饭菜,挺丰富的。
有鱼有鸡,还有素菜和三碗白米饭。
“唐樵夫,你们吃的还挺丰盛的。”李采倾看了桌上的饭菜道。
同跟着进来的唐樵夫说道:“娃正在长身体,偶尔也得给他们加点餐。”
李采倾听后,觉得他说的有理,没再多想。
“家里米也挺多的。”舒煜翻看了米缸。
在不察觉中,唐樵夫的脸色微变。
舒煜到了唐樵夫面前,说道:“你两捆柴能卖一文钱,每天最多砍六捆,也就三文,以此类推。而桌上的饭菜足以超过你一年的收入,米缸里面的米另算。”问道:“你这笔横财是在哪里发的?”
“这……”唐樵夫局促不安。
李采倾恍然大悟,投向倾佩的目光给舒煜。
“是小的回来的时候小赌了两把,赚了一些银两。”唐樵夫强定着慌乱说道。
“哪家赌坊?”舒煜问完转移话题道:“门外的大黄狗,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连站立都成困难,是如何与你上山砍柴的?”
唐樵夫再也挂不住,慌忙跪下来:“官爷饶命,饶命啊。”
李采倾明白了其中意思,严词问道:“你为何要说谎?”
“官爷,你就可怜,可怜我的孩子们吧,他们好久都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唐樵夫跪地磕头:“这笔钱的确不是我赌博来的。”
舒煜和李采倾继续听着他说道:“昨天我砍柴回家,然后有东西滚落下来,我就好奇去看。就看到了一具摔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我当时吓的瘫软在地,走不动路,没多久就来了几个人。忽视了我,他们直奔尸体,把尸体抬起来了一半,又放了下,过来对我说,让我去报案,说这是徐老汉。他们还还给了我钱,让我说只看了一具尸体,不许透露他们。还威胁我说,如果不照做就拔了我家秧苗,烧了我家房子。”唐樵夫磕头,哭着道:“我们家就靠那几亩地存活,如果被他们拔了之后怎么交税银啊。”
听后唐樵夫所讲,他也不是故意隐瞒,并没有直接参与事件,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舒煜将他扶起,唐樵夫站着,两个小孩似乎很怕,都胆怯地躲在他的背后。
“那群人是谁?你可认识?”
唐樵夫摇头道:“不认识,但是见了面认得。”
“你可知道你发现的尸体牵扯最近正在审理的贾正堂一案?”舒煜道。
“略有耳闻。”唐樵夫想了想。
“如果让你去做人证,将你真实看到尸体的过程讲出来,你可去?”
唐樵夫拿捏不稳半天纠结。
“好了,你既然不愿意去,那我们也不强人所难。”舒煜道:“娘子,我们走吧。”
“这就走了?”李采倾原本要问唐樵夫的话还没问出。
舒煜点头:“嗯。”对唐樵夫说道:“我们先走了,打扰了。照顾好你的孩子,多给他们吃点好的。”
唐樵夫依旧弯弓曲膝,虽然不明所以为什么舒煜他们这就走了,但还是心底松了一口气,面上挂着低眉顺眼。
出了唐樵夫家,离得远了些,李采倾终于爆发出心中疑问,指着舒煜道:“为什么就这样走了?我告诉你我是给你面子才没有说什么跟着你出来的。”
舒煜抓住李采倾指着他的手指,挂着笑容:“娘子,气急伤身,切勿大动肝火。”
“少给我胡扯八道。”李采倾不耐烦的抽回手:“不给我讲明白,我就把你扔在这喂野狼。”
舒煜噗嗤。
“你笑什么?”
“娘子,可忍心?”
李采正要回答忍心时反应过来,一副看破他的真面目:“你是想转移话题是吧?”
“娘子,冤枉啊。”舒煜进入正题道:“娘子发现一件事没?”
“什么事?”李采倾想都没想开了口,因为她根本就没想出什么。
舒煜说道:“唐樵夫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而并没有上堂提供,说明什么?”
李采倾不明的思考。
“说明已经铁定了尸体就如唐樵夫所说没有任何疑问。”
“那又怎么样?”
“县太爷为什么要相信唐樵夫,就笃定了他说的没有半点虚假?”
“这个……”李采倾说不上来。
“那便是县太爷参与其中。”舒煜说道。
先前舒煜告诉她县太爷受贿,李采倾怎么也不会信,现如今极力的说法摆在眼前,她些许动摇了,真的县太爷不再是她敬仰形象了么?
“你这样口说无凭,不能诋毁他人。”李采倾说道。
舒煜也不为然平和说道:“娘子,我自有办法证明。”
“你说的这些与我们从唐樵夫家直接走掉有什么关联?”李采倾习惯性的抱着剑深沉桀骜道。
“娘子可想。”舒煜上前了一步,“先前的证人反咬证供是因为什么?就算让唐樵夫一人说出尸体并非如堂上所说一致,也是人单力薄,百口莫辩。”
李采倾虽然听着,但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舒煜看出她所想,继续说道:“证是要做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如果我们现在告诉他,他心里就会有隔阂,为了保命什么事都做的出。”
“你的意思是等证据够了,再找唐樵夫一起指证?”
“我想尸体跟贾正堂一案子有关系,抛尸体的极大可能是贾正堂家的家丁。”
李采倾已然明白,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去找茶楼老板娘。”舒煜轻快一身道。
李采倾不由的白了他一眼,嘟囔道:“不都是按照正常办案的顺序查找的嘛,瞧把你嘚瑟的。”
从山上下来,到了茶楼。名为品香阁的茶楼是沁水县数一数二的大作,此时的人却少了许,倒不至于荒凉。
舒煜加快脚步才跟上李采倾,同她一前一后进去。
见有客官来了,小二笑脸迎上,“客官里面请。”麻利的擦了桌子,“您请坐,今儿我们可是请了有名的说书先生,正讲述的是最近人气作家‘棠加扇梢’顶力巨作《胭脂笑》,现在可是火遍大街小巷的。”店小二微微凑拢说道:“现在讲的这一段可是要付费的,现在只要在本店喝茶即可免费听。”
李采倾瞟了一眼上面泡沫子乱飞的说书先生,并未坐下,也没有认真听其中内容,大概似乎讲的是一个家族老爷娶了很多姨太太。
“看来这老板娘还是挺会做生意,为了招揽顾客,竟然买断了红火中天的人气小说用以吸引顾客。”
一个声线粗犷,身板却比较单薄的公子,手把玩着一根白玉长啸在李采倾旁边自故说道。
李采倾本不加理会,只是他说的奇怪词语让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公子侧面而立,发髻高束,抬头挺胸,虽然只是侧面却掩盖不住她小巧的脸庞,高挺鼻梁,玲珑小嘴。不由让李采倾想到了花潋漓,也是有他才能与眼前的公子所颦比。
只不过李采倾怎看怎觉得这公子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又想不起来。
现眼下也没有多的心思去猜测,也没有管孜孜不倦的店小二,直接道:“我们要见你们老板娘,她在哪里?”
李采倾一身役服,店小二自然不敢多说什么,点头哈腰,做了请:“老板娘在厢房。”
“带我去。”不在多停留,李采倾抬步要走。
这时旁边的公子却闪到她面前,用白玉长啸拦住她的去路,移步在她面前,波澜不惊的一笑。
白玉长笛慢慢往上移动,直至李采倾脖颈,抬起了她的下巴。公子眯起桃花眼,声线依旧粗犷,不紧不慢颇为欣赏点着头的说道:“嗯~不错,胸依旧如以前的大,这脸蛋现在也保养的不错。”
李采倾这时看清了她的整个面貌,一时恍惚,为之倾倒。直到舒煜拿开公子的玉笛,挡在李采倾面前,拱了拱手:“请公子甚言,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调戏我家娘子,此次动作有些轻浮了。”
公子不怒反笑,玉笛拍在另外一只手上握紧,嘻笑道:“娘子?”从李采倾身上移到舒煜身上打量,声音却从刚才的粗犷变成百灵鸟的清脆。
李采倾虚脱的拍了拍额头,果然是她,当她抬起自己的下巴就已了然,只是她男人扮相太过帅气,一时被沉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