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天刚转过来的早上，整整一个上午，病房里都是热闹的，大家围着他又是激动，又是开心拉着他不停问这个，问那个，要不是高泽考虑到他刚转移过来，身体还挺虚弱，他们真的就会一直这么吻下去。
没办法，他们实在是对他的事太好奇了。
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出去，高泽一个人过来了：“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不可能还会那个地方吧？”
顾吟啸摇摇头：“不回去了，我想……回A市。”
“A市？”高泽吃了一惊：“你是要回家吗？可是，我们都还没有告诉你的家人，之前，你醒了的时候，也没有说要跟他们说一下。”
顾吟啸躺在那张病床上眸光暗了暗……
他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他们？
回去，他是去见那个女人，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让她恢复正常的。
可是，要不要告诉他的家人？他就是顾吟啸，他却没有想好，因为，他发现，他现在的情况，比在伯爵府的时候，还要糟糕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高泽专门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了他的床前。
这么严肃的表情，他可不怎么经常在他脸上看到，所以，这个问题，他得好好回答才行。
高泽等着他的问题。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后，居然问了这么一句出来：“如果你的一个亲人要走了，你希望见到他的时候，是知道这个噩耗好？还是不知道的好？”
高泽：“……”
坐在那里愣了愣，好半天，才回了句：“要是我的话，应该会想知道这个事吧，毕竟他都要走了。”
顾吟啸：“是吗？”
高泽：“……是啊。”
然后，这个男人就躺在那，又不说话了。
高泽眨了眨眼睛，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坐在那，等了很久没有看到他再出声后，眼睛无聊的扫视了一圈，突然发现他那只刚吊过瓶的手，贴着上面的白色纱布，竟然有红色的东西渗了出来，而且孩子不挺扩散的症状，蓦地，他在那里怔住了。
“你这针口怎么还在出血啊？是不是刚才你没有按住它？”他伸了手过去，没有想太多，大拇指就按在了上面。
小时候医生就说过，打了针后，是一定要用力按住这个针口几分钟，才能止血的。
高泽用力按住了他。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感觉到，终于，他侧过头来了，看到他正在用手帮他按着那个针口，他在那没什么血色的唇角划过了一丝苦笑：“没用的，按再久，它也一样会渗出来。”
高泽：“……”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按再久它也会渗透出来？
高泽没有怎么听明白，但是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已经从他的心里冒出来了。
果然，看到他这么一副不解的表情后，这个男人便在那里缓缓的开口解释了：“我的身体，已经被那颗生化弹摧毁的差不多了，当时，我为了追杀裴延凌，将直升机开的离他很近，我知道他心狠手辣，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把这颗炸弹也给偷出来。”
高泽张了张嘴，一瞬间，心口就如堵了一颗大石头。
关于那场事故，他时候也是听说了的，听闻当时的现场是极其的惨烈，整座山头都快夷平了，周遭的生物和树木，更是因为那颗生化弹，整整一年，都是死绝的。
还记得，当时他们反恐部队的人，很多人认为他的死，也应该是在那一片惊天动地的毁灭里，已经化为灰烬了。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还存活着。
而活着，又是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我发现了这颗炸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无处可逃，唯一的办法，就是驾着那架直升机一头冲进了海里，所幸的时候，那些辐射在经过了海水的隔离，还有那架直升机的阻隔后，我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命保住了，人，却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他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在嘲笑命运的不公。
是啊，他身为一个军人，救了多少人，又为这个世界作出了多少贡献，那都是摆在那的。
可是，命运都对他做了些什么？让他遭遇那么打的一场劫难，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现在确实风中残烛，这样的命，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木然的躺在这张病床上。
高泽听到，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在那里停顿了很久很久，才听到自己问了一句：“你也别这么想，医生已经拿着你的那瓶药剂在研究了，这里是美国，全球最顶尖的医药学者都在这，你别灰心。”
顾吟啸笑了笑：“你不用劝我，我自己的事，我清楚，我现在没有别的希望，就是想回去见见她，我很后悔，当初她来找我的时候，我为了让她死心，对她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他的眼眶突然红了，抬眼看着头顶上的天花，他想起那段时间在伯爵府和千里迢迢来找他的那个女人见过的种种，一颗心，就像是有刀子在里面绞一样。
高泽因为已经从那个少年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所以，这个时候，他也不觉得惊讶。
看到他提到她后，痛苦悲伤成那样，他也是心口一阵难受，终于，他在那里点了点头：“好，你要回去，我答应你，等过几天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回去。”
“嗯，谢谢！”
他如释重负，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笑意。
高泽眼眶又是一阵泛酸，低头看着自己按着的那只手，慢慢的松开，果然，没有丁点作用，他的手，此时那殷红的血迹，不仅仅没给他止住，还沾染到他的手指上也是了。
怎么办？
他的心，一下子真的沉到了谷底……
“医生，我那个朋友他的病情，真的无法控制了吗？”
“很难，他的身体机能，基本上已经被那些生化武器给摧毁了，你现在也看到了，他的凝血功能都已经出了问题，这是很糟糕的事了。”
医生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