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与昨天时誉在某一个时刻的表情,几乎是相像到了极致。
这个时候,殊荣突然想起来,时誉昨天府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他说:“因为,我们是兄弟。”
终于,他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想至此,他竟笑了起来,眼睛里透着亮,闪得人心头发烫,但扎得一旁的容蓉心里发疼。
她只觉得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很脏了。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情,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情,眼睛无处安处,只好向下垂去。
偏偏看到了殊荣手里拿着的白色信封。
上面赫然几个大字。
辞职报告。
心跳复又乱,容蓉似觉得脑中有轰鸣声飘过,怎么也听不到接下来殊荣说的话。
辞职?
他为什么要走?
放弃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留在医院里的机会?
难道他跟温透达成了什么共识?
他要跟温透一起走吗?要到哪里去?
无尽的猜想几乎要抽尽她所有的力气。
直到时连用笔敲了敲桌子,叫她的名字,她才回了神。
“怎么?听到殊荣说要走,舍不得了?”时连半开玩笑似的看着容蓉,眼里有着明明灭灭的笑,却看不透他心底在想什么。
容蓉勉强笑了一下,干干地道:“没,没有,我刚才只是没有反应过来。”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时连并不打算让她为难。
只是把殊荣递来的报告交给她,“去吧,跟他去行政部办一下手续,然后来我这里拿档案。”
这么快?
这下倒是惊着容蓉了。
一般来说,时连不是该挽留一下吗?殊荣虽然不是院里正式的医生,但是院里也是十分看中这个苗子的。
他若是要走,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而时连就这么干脆,就给放走了?
“怎么?不愿意吗?”时连的手虚在空中,脸上却没有不耐,柔和的像是对待一个小学生一般,甚至给她台阶下,“如果觉得不舒服不想去的话,帮我叫小刘过来,让他去吧。”
“不不不。”容蓉赶忙摆手,然后赶紧将时连手中的辞职报告接过来,看到了那上面签着的大字,心里不知怎么的空空的,却不能表露出来,略显仓促的道:“我只是有些低血糖,一会儿吃一块糖就好了。”
时连点了点头:“好,那你去吧。”
这整个过程,殊荣都没有说一句话,在最初的把文件给了时连之后,他甚至都没有多问,只看了他一眼,便签了字。
他的内心也是动荡不安。
时连竟这么平静?
他正在放弃的,是梦想。
可或许自己的一切对于时连来说,真的什么都不算。
“出去吧。”时连道。
他似乎很不在意,却在两人出去的那一刻,抬起头看了殊荣的背影。
每次看着殊荣,都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以前见过殊荣?
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殊荣的面容,和记忆深处的那个人,有多么的相似。
那个人,是谁来着?
时连不记得了。
……
出了办公室的门,容蓉便拉着殊荣到一旁的安全通道里。
“你疯了吗?”她看着他,眼里满是不可思议还有震惊,刚才在办公室里不好表露的情绪,全部都显露无疑。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名额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就这么随意的放弃了?你连实习期都没有过,若是从这里走出去,就是断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你知不知道?”
爱之浓,责之切,对于容蓉来说,她现在是处于懵的状态,所有的言语与行动,都是出于本能。
殊荣倒是没有那么激动,他只是礼貌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轻笑道:“容蓉,这是我的选择,我既然做了就证明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别的我并不想解释。”
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一点儿也不——不关你的事情,不要多管闲事。
容蓉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无法管理自己的情绪。
以前,温透告诉过她,殊荣是一个内心无比寒冷的男人,若非他自己乐意,谁也没有办法走进他的心里。
她偏不信。
古人总说,日久生情,日久生情,她就不信,暖不了他。
而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好疼,甚至没有人嘲笑她,她也觉得自己好可笑。
自打脸,还有比这个更羞辱的事情吗?
“殊荣,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容蓉看着他,突然之间觉得心里特别苦涩。
一直压抑的感情,在他要走的这一瞬间暴发。
事发突然,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控制。
就这么直白赤裸的在他面前全部释放。
殊荣不是不懂,可是他装作不懂,甚至冷面无情,不带一丝温情。
只是他说:“容蓉,我们确实是朋友。”
“所以,我永远只能当朋友是吗?”容蓉觉得心里好难过,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她的。
可是让她远远的看着也行,他是心头的那一抹朱砂红,哪怕是她为了上位,物尽其用,可是想到他,看到他,心里都是甜的。
至少,上天待她不薄,在她目尽所及的地方,有一抹阳光。
可是现在……他要走了。
之前撑着的那股气,一下子都泄了出来,容蓉脑子里乱成一团,真想不管不顾,疯狂一回。
可是他眼里的冷清泼醒了她。
从他眼里清明的倒影来看,她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如果你觉得有些难受,可以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去给你拿些葡萄糖过来。”殊荣平静的看着她,给她递过台阶,“低血糖的时候,会情绪不稳定,我可以理解。”
“你理解吗?你真的理解吗?”容蓉红了眼睛,看着他,心底里狂热的欲望支撑着自己,让她把自己的心意吼出来,哪怕他冷若冰霜。
殊荣面无表情道:“这些都是生活常识。”
是吗?容蓉忽然笑了,带着泪意,她压低了声音,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眼睛,像是从心底里呕出的心意一般,带着期盼看着他,“你就是那块糖啊,殊荣,你真的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