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此时此地?查清楚?!
怎么查?!
宋乖僻心里厌烦于七皇子的纨绔随意,表面上不得不应付几句:“殿下,今日是施将军的好日子,不宜坏了气氛。请殿下容臣几天,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锦宸闻言,飞眉微挑,舒广秀逸的眉目之间多了一丝凝滞,随即摇头,明显不太满意。
“哦?看来,宋大人对此事不是很有把握?说什么坏了气氛?刚才施将军发怒时气氛已然坏掉。当然了,如果宋大人觉得此事有困难,本王也不便勉强。”
宋乖僻一顿。
有困难?
有什么困难?
您还真拿我宋某当纸老虎了不成?!
宋乖僻慢慢直起身子,眼中寒光一闪:“困难?下官从不来觉得查案这样的事有什么困难。殿下既然坚持,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锦宸微笑击掌:“极妙,极好,本王拭目以待。”话是对宋乖僻说的,眼睛却看在了桑子身上。
桑子瞳孔微缩,保持警惕,因此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眼下她的关注力全在宋乖僻身上了。
看看这丫头!
锦宸有些想笑,又莫名想叹。
自己为了她几乎把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她还是这么懵懵懂懂的一只炸毛猫。
宋乖僻走到何清面前:“何师傅,想必,你也听到七皇子殿下的话了?大家都配合点,也好顺顺当当地了事。”
何清倒也干脆:“是这么个理。宋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你刚才说到今日所上蚕蛹中,有毒物之嫌疑,是什么意思?”宋乖僻认真起来,语气顿时变得冷肃严厉。
齐华轩厅堂席间,立刻有了种刑部公堂的感觉。
众人皆有些肃穆悚然之感。
何清却丝毫没有因此流露出惧意:“回大人的话,”不卑不亢:“小的刚才上的凉菜里,有蚕蛹一道。此时已近隆冬,本没有蚕蛹应市。不过城外丁家,最近新养了一批柞蚕,此物种秋季也有茧收,因此本店从他家处,收得新鲜蚕蛹。”
宋乖僻点头,视线立刻盯住桑子:“这位姑娘,想必就是何师傅口中提到,城外丁家蚕女吧?”
桑子上前行礼,淡然镇定,垂首回话:“回宋大人话,正是民女。”
宋乖僻果然还是有两下子,不过寥寥几句,便将原本一团乱麻似的事件,理出了头绪。
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蠢话,却令桑子对他印象大坏。
“那么,蚕蛹中的毒,也就是你下的了?又或是,你与何师傅合谋?”
何清也看桑子,不知她晓不晓得如何回答。
刚才让她看自己眼色行事,到了关键时刻,却又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机警。
不过,事实证明,她远比何清想象得还要厉害,得多。
“民女并不曾在蚕蛹中下毒,更不是何师傅。不过,先发现不对的,确实是何师傅。他在食材上的造诣,远不是民女所能企及。”桑子答得不卑不亢,冷静得像是绝壁上的染雪青松。
宋乖僻冷笑:“你没下毒,他也没下毒。那好好的,何师傅为什么事特意从后厨跑到从来不踏足的前厅,跪下谢罪?难道他先中了自己的毒,脑子已经不清楚了吗?
到此时,宋乖僻认为这事并不复杂,恐怕自己三言两语已经问出真相。
不过是,食物出了问题之后,蚕农与厨房大师傅之间互相推诿罢了。
接下来应该是常见的程序了。将两人隔离开来,用些手段,让他们各自说出实情,应该就可以交差了。
没想到,桑子接下来的话,全盘推翻他想象。
“这事与我和何师傅全无关系。我们不过,一个是出产人,一个是发现者,真正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桑子说完,猛抬头,清冽眼神中透出凛然傲气,震得宋乖僻一愣。
什么意思?!
另有其人?!
是谁?!
还有她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她真的是城外蚕农之女吗?!一介农女,怎么可能有如此犀利不惧的眼神?!
趁宋乖僻说不出话的一刹那,锦宸接话了。
“不是你也不是他,那是谁呢?”
嗓音低沉,宛如金石相撞产生的回音。
桑子顺势伸手,玉指纤细,直指就在眼前的宋乖僻:“正是宋大人!”
宋乖僻再也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狂妄大胆如此地步!
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一口气没提上来,硬生生堵在嗓子眼,宋乖僻顿时咳嗽不止。
在场所有官场同僚们,无不错愕悚然,大惊失色!
虽然宋乖僻为人耿介不合群,但与施将军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在他的菜中下毒?!
然而,桑子的话还没说完呢!
终于,到了这场戏的精彩部分。
所有人都等着听,看,等她说出原委。
“怎么,怎么回事?”
不料等来的,竟是这句话。
不是桑子说的,当然不是。
何潜璜很不合时宜地,再次清醒过来,头昏脑涨,本能地问了一句。
也难怪,今天他总是错过关键场次与信息,从来跟不上戏路,所以免不了时时发问。
大陈下意识地捂了他的嘴,过后才想起来,这是东家啊!忙松了手,却来不及解释,只得竖起手指放在唇间,示意对方噤声。
憋说话现在不是您说话的时候别把火烧到咱自己身上来!
“你也反了不成?”何潜璜这时迷迷糊糊地,倒横起来了:“我治不得何清还治不了你了?!你敢让我别说话?!这是我家的店我何家的生意,我,我想……”
他什么也来不及想了,一块小木屑从后头飞来,正打在他后脑,力道不轻不重,但足够让何潜璜再次昏迷过去。
众人目瞪口呆,连来人有刺客这样的话都说不出了。
锦宸嘴角含着一丝坏笑,不以为然地拍拍手,并挑了挑飞扬入鬓的剑眉:“真是太碍事了,本王忍不住就出手了。来来,继续继续。”
幽幽凉凉的声音,尾音带着一丝危险慵懒的沙哑,顿时,所有人都不由得生出些许寒意。
但只一人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