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瞪大了双眸,她丝毫不怀疑赵氏言语中的真实性。
“夫人,即便是父亲犯了错,也与弟弟无关啊……他……他才刚刚一岁,还是个不理事的孩子……”
司琴心中抽痛,落到赵氏的手中,必定讨不了好。
她不心疼王大年,那是他咎由自取,若非母亲百般求情,她连管都不想管。
但她弟弟,却是她看着长大的,不仅是父母的老来子,也是她的寄托,她如今将近二十,虽还未嫁人,更加无子,长姐如母,她待弟弟的心丝毫不比母亲差。
瞧着司琴这副神色焦急的模样,赵氏极为得意,这次,她赌对了。
若是利用好了,不仅可以替顾景晖解决了此次事件,更能从此后顾无忧。
顾云锦两姐妹,若是娘家连唯一能撑腰的顾景彦都没了,往后再嚣张也不过那样了。
“你跟了我不久,也该知道我的性子,单单只罚你父亲,岂不是轻饶了他?”赵氏退步,复又坐下,语气微扬。
司琴并非是个蠢的,既然赵氏将她叫来,便肯定不是让她来看看父亲和弟弟如何受罚的。
略一沉默,司琴声音略带嘶哑,双手紧握,“不知夫人,如何才能放过我弟弟,只要能放过我弟弟,就算用我的命来偿也可。”
赵氏是恨她的,在怀疑她背叛之后,便恨不得她死。
若是能用她的死换弟弟一命,也值了。
赵氏闻言,轻笑,“我要你的命有何用?不过,还真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话落,李嬷嬷手中提了司琴适才准备给顾景彦送去的食盒,放置于桌上。
司琴不明白赵氏的意思。
不待她询问,赵氏便缓声道:“很简单,我要你将这冰镇莲子羹给你家三公子送去,可好?”
赵氏语气平缓,毫无怒意。
司琴抬眸,凝视着那食盒,半晌,才颤抖着道:“这……这不是我的食盒……”
她的食盒今儿一早不小心磕坏低侧的一处小角,外人虽看不出,但她却能一眼认出,李嬷嬷放下的食盒虽外观和她的一样,但却绝不是她的那个。
赵氏并无意外之色,显然这本就是她准备的,缓手抚着手腕上的玉镯,淡淡道:“这自然不是你的食盒,但其内的莲子羹却是你的,当然,我也只是添了些东西而已。”
司琴瞬间面色发白,唇齿微颤,“夫人,您……你是什么意思……不……我是不会害景彦公子的!”
三小姐待她这般好,她岂能做出伤害景彦公子的事?
赵氏面色渐冷,不屑嗤笑,“到真是顾云锦的好奴才,可你总得替你唯一的弟弟考虑不是?况且,这莲子羹中不过是些泻药,又吃不死人的,只要让顾景彦参加不了明日的族学即可。”
司琴望着那食盒,眸中已有了迟疑。
赵氏继而道:“这可是救你弟弟的唯一机会,我也并非是与你商量,要么是你弟弟和父亲的两条命,要么就让顾景彦喝下泻药,孰轻孰重,你不会不明白吧?”
此话,几乎是压倒司琴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边是人命,而另一边只不过是受些罪。
司琴心中已经有了选择,只是还是不放心赵氏,望着那食盒还是有几分犹豫。
她信不过赵氏!
“这……真的只是泻药吗?”司琴面色一片惨白,不可否认,她是真的动摇了。
只要,能救下弟弟,即便三小姐要杀了自己也可以。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顾景彦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是她的底线。
赵氏并未回她,李嬷嬷早从赵氏的侧屋内抱出了一只白猫,正是往日里赵氏最喜欢的那只,司琴曾也见过。
得了赵氏的示意,李嬷嬷径直打开食盒,用勺子随意的舀了一勺,倒于地上,迫使白猫将之舔净。
眼瞧着白猫舔舐干净之后复又跳窜着离开,活蹦乱跳的,丝毫不见中毒迹象。
赵氏又另李嬷嬷将食盒放好,这才深深的忘了司琴一眼,缓声道:“你可瞧见了,这莲子羹的量原本就不多,若是白猫无事,顾景彦自然也无事,最重要的是,你也无从选择不是么?”
司琴沉吟不语,良久,才低声道:“望夫人信守承诺,景彦少爷喝下后,您务必要放了我弟弟和父亲,否则……”
“行了,这莲子羹再不送去可就不解暑了,你放心,只要你完全我交代的,你的家人自然不会有事。”
赵氏满脸不耐,知道司琴是要威胁她,索性直接阻止其说话,这区区的威胁,她才会放在心上。
司琴最终还是带着食盒出去了。
她想忠心于顾云锦,但却不得不救她的弟弟。
司琴离开后,李嬷嬷略带担忧的皱眉,忍不住出声询问,“夫人,若是事发后,司琴将夫人出卖了可怎么办?”
是的,身为知情人,李嬷嬷再清楚不过。
那药哪里是什么泻药。
分明就是致命的毒药,和当初顾景昊大公子所食用的一模一样。
那药并不会马上致命,但却会让人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瞧着就像是患了绝症一般,最后药石无灵,一命呜呼。
而顾景彦的药量下得可比顾景昊的还要重,当初顾景昊原本就唤了伤寒,赵氏只需要稍稍下点剂量,就可以巧妙的制造顾景昊病重而死的假象。
而顾景彦并未患什么病症,且赵氏需要他马上就不能再说话,故而剂量较重,可以使顾景彦不出半个时辰便昏迷不醒,最多三日,必定命丧黄泉。
而这一切,任由京城的大夫也查不出是毒药。
况且,她才不会傻到在汤里下药。
真正有毒的,是碗具,非汤药。
而这一切,她自然不会告知司琴,汤药本无毒。
“出卖我?她敢吗?那药可是她亲自送去的,与我们何干?真要是闹出事来,她看在她弟弟的面上,还敢不揽下所有罪责?”赵氏不屑讥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就不信,司琴会为了顾景彦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她应该比谁都害怕被揭穿才是,怎么可能去告发?
司琴回到落雪院时,神色恍惚,如失了魂魄一般。
正好被后回来的香冬遇见,唤了几声都不见回应,香冬径直上前,拍了拍司琴的肩。
司琴吓得身子一颤。
香冬惊讶的轻“咦”了声,随即不解道:“司琴姐姐,我适才换了你好几声,怎么都不应我?想何事这般入神啊?”
往日里一向谨慎细心的司琴,可从来不会这样。
司琴反应过来,勉强抑制脸上不自然的神色,缓声道:“没,只是没听到。”
“哦!”香冬将信将疑的应了声,她明明唤了好几声呐,怎么会听不到?难道是她的声音太小?
目光无意间落于司琴手中食盒上,随意的问了句,“司琴姐姐刚给景彦公子送莲子羹吧?咱们小姐对景彦公子是真的好的没话说呢!”
每日里变着法的给景彦公子送东西,就为了他能好好温书学习。
感叹间,却没注意到司琴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还不待跟香冬打招呼,便急忙朝着别门而去。
香冬疑惑的嘟囔了两声,便急着去给三小姐送信。
顾云锦正在后院教顾云霜刺绣,极为专注之际,便见香冬快步而来。
顾云锦起身,转只屋中,香冬紧随其后。
“小姐,我已经将信交给韩冬了,让他务必交给秦世子。”香冬缓了口气,随即禀报道。
顾云锦点头,清亮的眸中一抹异色闪过。
这一次,她终于决定对赵氏下手了。
当初唯一掌握着赵氏谋害大公子顾景昊证据的知书,被秦世子送到了乡下生活。
而如今,她想拜托秦世子将知书秘密接到京城。
只是现在还不是知书出来的最好时机,她要等。
等到时机成熟,便给赵氏致命一击。
而现在,最大的难题,便是顾云芜。
赵氏虽然心狠手辣,但若是没有顾云芜,也就像只没了牙和利爪的老虎。
虽体型骇人,不过花架子罢了。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给顾云芜找麻烦,让她自顾不暇,然后再好好对付赵氏。
“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顾云锦再次细心交代,对于香冬,她再信任不过,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不小心泄露,总归是不好的。
香冬一脸郑重的点头。
小姐的事,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再退下之时,香冬本欲告诉顾云锦司琴的异常,但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在背后说人总不太好,若是司琴姐姐有难处,必定会自己来跟小姐的说的。
想罢,香冬也决定将此事咽在肚里。
但香冬还未走出门外,就叫弄月面色慌乱的跑来,还在外面便大声的唤了起来,“小姐,出事了。”
弄月素来稳重,如今已然十八,但其性子比起司琴也丝毫不差,又因为跟着顾云锦看书的缘故,通身的气度也不是寻常婢女可比。
但今日这般,还从未有过。
顾云锦也面色肃然,能让弄月这么着急惊慌的,必定是大事。
弄月匆忙跑入房内,甚至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但此刻也丝毫不顾,急声道:“小姐,不好了,景彦公子突然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