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听了些闲话，不知是否属实，便想找你来求证一番。”
老夫人目光未变，便好似随口而出一般。
果然还是因为今日之事啊……
想罢，她神情微变，带着些许委屈神色，低声道：“祖母可是因今日宫中之事？”
老夫人神色晦暗，并不答话。
顾云锦当即起身跪在地上，正声道：“若是连祖母也不相信云锦，那外人便更不会相信了，今日之事实属秦世子胡话，云锦与她从未有过半点关系。”
此时此刻，她只能讲事情推到秦越离身上了，老夫人纵然不信，也断不会去找他对质。
老夫人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笑容，忙令乔嬷嬷扶她起身。
“瞧你这孩子说的，祖母自然是信你的。”
老夫人又亲切的将顾云锦拉回了身侧，温声的说道：“锦丫头，你如今也已及笄，祖母定当为你谋得良配，只是那秦世子断不适合你。”
顾云锦心中暗自冷笑，说到底其实还是怀疑她和秦越离真的有什么关系。
“祖母说的是，云锦听祖母的吩咐。”
她眸光微敛，略略垂着头，以掩饰自己的羞意。
只是心中却是疑惑，顾云芜怕她和秦世子在一起，她尚且理解，但老夫人的用意何在，她反倒是不解了。
按照国公府一贯的作风，自然是希望府中的姐儿嫁的更好，如此，才对国公府有利。
乍然，心中有个猜测暗暗浮上心头。
若是有利可图的事老夫人自然不会不应允，除非此事无利……
是了，如今国公府可是在四皇子的船上，但秦世子素来和九皇子走得近，此事若是涉及朝廷涉及争储，那老夫人的决定便能说得通了。
老夫人满意的点头，继而又缓声道：“云锦，你要记得，不论将来如何，你始终是国公府的人，只有国公府走得更远，你才能走得更远。”
“云锦明白。”
她轻笑，脸上一副认同之色，心中却忍不住讥讽，老夫人这是坐不住了啊。
此番话无非是告诉她，将来不管如何都要想着国公府。
在槿园带了足足半个时辰，天色渐晚，老夫人才吩咐红玉亲自将顾云锦送回落雪院。
待顾云锦离开，老夫人骤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朝着一侧的乔嬷嬷淡声道：“你说，她能听进去吗？”
乔嬷嬷正替老夫人按摩，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她顿时停下，“老奴认为，三小姐若是真的那般聪明，便能想明白。”
这天下的女子哪个又不明白，即便嫁人了，也要依靠这娘家的势力，望族高官之家更是如此，各种利益盘根错节，谁也离不开谁。
……
是夜，月朗星稀，天气也逐渐回暖。
顾云锦这边还未起身，国公府内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之前一直被禁足的赵氏上吊自尽了。
幸而被李嬷嬷发现得早，又及时寻了大夫，这才救回一命。
赵氏的房内。
顾长安冷着脸，一脸肃然的站在床前。
赵氏面色苍白，呼吸艰难，但却拼命的下床跪在顾长安的面前，李嬷嬷拦也拦不住。
“老爷，妾身错了，妾身真的知错了。”赵氏瘫软在地上，双手费力的抓住顾长安的衣衫。
顾长安依旧面无表情，也不答话。
赵氏便更慌了，眼泪唰唰的留下，“老爷，这些日子妾身思量了许多，往日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被蒙了心，竟做了那许多错事，上次景晖之事想来便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是我的报应，妾身不求老爷能原谅，但求一死，也断不想老天再将那祸端落到孩子的身上。”
听到顾景晖，顾长安终于有了反应。
顾景晖一事，他便是现在还怒气愤然，在前日，顾景晖才醒过来，但是身子依旧很是虚弱，他本来就子嗣不旺，如今算上一应庶子嫡子，还活着的也不过才区区三个，其中顾景桓还是个病秧子，现在顾景晖还遭人陷害，险些被活活打死。
见顾长安有了一丝动容，赵氏暗自窃喜，云芜所言果然不错。
赵氏又重重的咳了两声，虽然自杀是她自己策划设计的，但为了不被人看到破绽，她上吊却是实实在在的，如今还难受得紧。
顾长安这才细细的打量着赵氏，自从赵氏被禁足，他便再也不曾见过，如今瞧着倒是清瘦了几分，整个人都带着几分憔悴。
还不待他说话，赵氏便痛声哭到，“还请老爷让妾身去死，妾身只想赎罪。”
正说着，赵氏便费力的起身，欲往旁边的桌角撞去。
幸而顾长安眼疾手快，忙将她拉住，“好了，你如今身子还虚弱，切莫再折腾了。”
他亲自将赵氏扶到了床上，不得不说，见赵氏这般，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赵氏和刘氏不同，刘氏虽是他的结发妻子，但他对刘氏只有利用和利益，而赵氏却是他真正宠爱过的女人，如今见她这般狼狈，心里便已经原谅了几分。
只是顾景昊之死，始终是他心中的结。
赵氏依旧痛哭着。
顾长安心烦意乱，抬步而出，只是在临出门之际，还是扬声吩咐道：“今日禁足便撤了吧，好生静养。”
待顾长安离开，赵氏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痛苦之色。
李嬷嬷端着药碗上前，将之喂进赵氏口中。
“夫人，您今日实在是太过冒险了。”李嬷嬷现在还一副后怕的神情。
当时若是她来晚了半分，赵氏恐怕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赵氏冷笑，不屑道：“若是不做得真些，他哪里会信？”
像顾长安这种人，有情又无情，她若是不真的上吊，被他发现了蹊跷，别说解除禁足，恐怕至死都不会原谅她。
“那夫人也不该真拿性命去赌啊……”
“我现在成功了不是么？刘氏算什么？姓月的那个贱人又算什么？等我得了势，定要好好的跟她们算这笔账！”
还有顾云锦，黄姨娘，这些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赵氏的脸上渐渐浮满了恨意。
赵氏自杀，紧跟着便是赵氏被接触禁足的消息瞬间便传了开来。
赵氏虽被禁足这么久，但是多年的余威尚在，如今又要出来了，自然让很多人惶恐不安。
黄姨娘便是最先惶恐不安的，当即便去了落香院找刘氏拿主意，可刘氏的性子哪里会有什么主意，就连和月姨娘斗也是云锦在她身后出主意。
两人商议之后，一早便去了落雪院，顾云锦才刚刚起来，便听说刘氏和黄姨娘一同来了。
其实弄月在她刚醒之时便已经将赵氏之事告诉她了，此时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云锦，赵氏如今出来了定然不会放过我们的。”刘氏一脸的担忧，当初就是她们联合起来给赵氏定了罪，如今她解除禁足，必定最先寻找她们的麻烦。
顾云锦亲自为刘氏和黄姨娘斟了茶水，遂温声道：“如今已非当年，即便赵氏再出来，她没了掌家之权，便伤害不了别人。”
最重要的是，顾长安会原谅她，但府中有个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原谅她的。
那便是——老夫人。
“可是……三小姐，她终究不是良善之辈啊……”黄姨娘满脸苦色，若是赵氏真的要对付她，她哪里有还手之力？
刘氏至少还有部分掌家之权，膝下更是有三小姐为她出谋划策，还有顾景彦这个儿子傍身，可是她，却一无所有，赵氏想要收拾她，再容易不过。
“若是母亲和姨娘信云锦，便先回去，此事我自有分寸。”顾云锦不动声色，好似一切都已胜券在握一般，黄姨娘虽还是担忧，但也只剩无奈，只得起身离开。
刘氏还想再说什么，但顾云锦依旧是那套说辞，最后也只能先回落香院。
待两人离开，弄月迟疑须臾，还是低声道：“小姐，奴婢觉得夫人所言，也不无道理。”
就凭着赵氏能靠着这招自尽就脱身，便足以证明她是个有手段的。
顾云锦拿着适才的茶盏，轻啜了一小口，盈盈一笑，“这茶甚好，只是茶若是没有好水，再好的茶也晦涩难喝。”
“小姐的意思是？”
弄月依旧不解。
倒是香冬乍然一笑，忙道：“小姐可是说赵氏便是茶？”
其实她也只是胡乱瞎猜，但谁知自家小姐还真的点头，以示赞许，“香冬说的不错，若赵氏是茶，长姐便是水，若没了水，茶再好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她要防着的从来不是赵氏，赵氏的性子她早就摸了个透，反倒是顾云芜才是最难缠的，只有有顾云芜在一日，赵氏就不会真的出事。
她最怕的是赵氏和顾云芜联手，只是这些话她无法对刘氏和黄姨娘讲，一个赵氏她们便恐惧至此，若是让她们知道此事还有顾云芜的插手，她们恐怕连半点反抗的心思也生不出了。
顾云芜在国公府，便是不可替代的天才，当初之所以敢对付赵氏，也是想着顾云芜和赵氏关系并不亲近，这才肆无忌惮。
香冬还是一知半解，弄月只觉眼前一亮，顿时便觉豁然开朗，遂激动道：“小姐，我明白了。”
顾云锦目光中带着赞赏，她对弄月是真的有培养之心，而弄月也确实很聪明，颇得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