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臣一对上柯井希的目光。
那似笑非笑的眼睛让臣一心中万分惶恐，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男人知道所有的一切了！
可柯井希也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收回目光不再搭理。
柯井希走了，臣一背后冷汗尽出。
这种原以为天衣无缝没有任何人知晓，却在别人眼里就是跳梁小丑的感觉让臣一觉得羞耻万分！
原来自己的处心积虑在柯井希眼里就是假聪明！
臣一咬紧了牙齿。
程微一直站在臣一背后，她只能看到柯井希的眼神，但她能感受到臣一情绪上的不对劲。
她上前一步想要搭上臣一的肩，却被后者粗暴地甩开。
程微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她需要冷静一下。
程微在洗手间里抽了根烟才洗了手出来，走廊里，光线是昏黄的。程微抽了纸巾将手擦干，一转头就看到洗手间门前的柯井希。
此时他松了领口，性感的锁骨半遮半掩。
程微脚步顿了一下，就要和柯井希擦肩而过。
哪知，一只手抓住了她，然后用力往后一带。程微踉跄地跌进了男人的怀里。
只听见柯井希清冷的声音轻轻道：“这么久不见，不和我聊一下？”
声音蛊惑却是亲昵，程微心口微颤，强装镇定：“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柯井希手微微一用力，在程微想要起身的同时将她又狠狠压进了怀里。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从鬓角而下，轻缓而又暧昧：“你当真不认识我吗？许烟。”
唇缓缓而下，印在了手腕的胎记上，程微指尖都发颤。但她还是咬口不认。
“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程微的笑，笑得很勉强。
柯井希微微一笑，松开了程微的桎梏。程微见状，掉头就走。
然后就听见柯井希拨了个电话：“让张警官过来吧。”
程微顿时停在了原地。她扭过头看向柯井希，就听柯井希问：“当年的真相，你想知道吗？”
程微一怔，低下头：“当年的真相？不就是余如梓和你撞死了许柒，我父亲因债务纠纷跳楼自杀……”
“那你的母亲呢？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柯井希的反问让程微瞳孔一瑟缩，她开始颤抖，连唇色都发白。
柯井希步步紧逼，他推着轮椅徐徐向程微逼近。
“你的母亲，是被人枪杀，亲眼倒在你的面前的。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枪杀的吗……？”
柯井希的话犹如噩梦一般让程微青筋尽显，她猛地闭上眼睛，佝偻着腰喊道：“别说了！”
细小无措的声音里饱含着漫天的悲伤：“求求你……别说了……”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明白。只是她不愿意再想起那天的阴翳和母亲被羞辱的凄厉嘤咛。
她一向自欺欺人。
柯井希伸手抬起她的头，指尖一缕缕地绕着她的发。
他呢喃：“许烟，那不是你的错。”
轻轻的，像是包含了全世界的温柔，程微开始哭。
一开始，她只是小声地哭，可后来那双大手轻轻地抚慰着她的时候，她歇斯底里，无法自控。
她是在那一天和柳宸申快结婚的婚礼上才知道，龙虎帮是柳宸申的直系势力。
而柳宸申，就是那天带着那么多人枪杀了自己母亲的人的领头！
他们羞辱母亲，杀了母亲，最后连尸体都不放过！
他们痛快地在那具温柔的尸体上骋驰着，那饱含着欲望的罪恶进进出出，程微恨！她好恨！
所以她不顾一切要逃离柳家，逃离那个人！
她厌恶他！讨厌他！却无法将他碎尸万段！
力量上的悬殊和势力上的颓败让程微将这件事埋得更深。
程微从柯井希怀里起来，眼角的泪还模糊着，可眼前的张警官却屹立着。
张迟看向柯井希，眼里带着疑惑。他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可柯井希一句“许烟”就让张迟心间一抖，恍然大悟。
他上前：“你……怎么变这样了……？”
变得完全认不出。
程微笑了笑，没说话。
柯井希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走廊里只有程微和张迟两个人。
昏黄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张迟看了一下，在前边的凳子上坐下，然后他拍了拍旁边的位子。
程微走了过去。
光线在脸上投下阴影，程微盯着虚无看着，眼神放空。
张迟开口了：“这半年的时间，你都去哪了？”
程微收回了神游的心思，顿了顿，“加拿大。”
“最近这半年，龙虎帮也寂灭得差不多了。因为三个月前龙虎帮犯事，我顺着案子查到了一些东西。”
程微知道张警官要说出柯井希说过的所谓的真相，她没说话。
“我一直对你父亲的死耿耿于怀，在我的心里，他是有学识有想法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岑家的高利贷扯上关系？”
“后来我知道了，你的父亲是被牵扯进来的。”
程微愣了一下。
“岑家找龙虎帮借高利贷的，不是岑父，而是岑一。当时岑一把你爸的名字也写了进去。”
“余如梓和柯井希坐的那辆车上，有人动了手脚。那天虽然雨大，但他俩坐的车是有防滑系统，不至于打滑，但那一天，有人卸掉了防滑系统，所以……”
“所以……”程微脸色苍白，指尖颤抖着，“许柒被撞死……”
心脏似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抓着，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是岑一……对不对？”
程微抬起眼，眼中的悲恸让人不忍。可张迟还是开口了，他说，是。
程微笑了，眼泪都掉了。
她原以为可以这样带着愧疚过完这一生，结果却告诉她，这一切的来源全都因为一个人。
一个此时此刻站在她身边的人。
自己认定的真实被一层又一层地打破，到底真相是什么样的？程微只感觉到一阵痛彻心扉的窒息。
不远处，臣一紧锁着眉头，面色难看。
他说：“柯井希，你真自私。”
为了让程微离开自己的身边，不惜告诉她这些真相。
柯井希脸色淡淡的：“到底谁自私，你不是很清楚么？”
那个正坐着捂着脸的女人，已经不是完整的许烟了。因为愧疚，因为自责，因为内心深处想要救赎，因为那张脸，已经让她承受了太多。
他不想她在某一天突然发现真相，不想因为她后知后觉后，更加发了疯地悔恨。
那样会逼死一个人的，他不想她死。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让她离开我么？”臣一笑得诡异，“你做梦！”
臣一走了，柯井希却依旧神色淡淡地看着程微，那个他喜欢的许烟。
不管她选不选择自己，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但他可以选择在她身边，即使他们没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