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方立就是这样坐在我面前,一脸紧张地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来,向我承诺会守护我的一生。
那时我们都还年轻,爱得含蓄而热烈,至少在我看来是那样的。这个场景我预想过很多次,而在真实发生之后我又回忆了许多次。
我一度认为,那个场景是我一生中最最幸福的时刻之一。
你爱的人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拿出一枚圆环,告诉你,我爱你,我会守护你一辈子,直到老,直到死。你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淌下来,羞赧地点了头,他认真地帮你戴上那枚圆环,指尖还微微颤抖着。
我曾经以为,他给我戴上的,会是我一生的羁绊,那戒指是我们爱的信物,是我永远都不愿摘下的爱情。
谁会知道,自那一刻起,那一枚戒指,那一枚普普通通的小圆环,从来都没有变成我所坚信的爱情的象征,而是变成了无情又牢靠的婚姻的禁锢,紧紧勒住我,勒得我喘不过气来,让我伤痕累累,遍体鳞伤。
谁又会预料到呢?谁又会知道事情的轨迹竟会这样延展呢?我知道世事变幻再平常不过,可又怎么愿意相信那些听起来就像是连续剧情节的故事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呢?
我曾倾尽所有地付出过,我以为一旦付出,一定会有所回报,而那也验证了。上天给了我一个方立,让我痴痴地幸福了良久。
可是那也验证了一件事情,所有的幸福,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它总有变质的一天,或者说,从一开始,它或许就是变质的,只不过外表的洁白无瑕完美掩饰了内里的不堪,而我一厢情愿地选择相信表象。
不知怎的,眼睛忽地就上涌了些滚烫的湿润,这才回了神。只是一个小小的熟悉的场景,就让我有了这么多的感触,我用指尖按了按眼角,余光似乎还存留着那炽热的眼神,我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告诉自己并不值得。
大卫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笑道,“宝贝,你看起来真的特别开心,特别感动,这是对我的心意最好的回答!”
我听闻一下子抬了头,感觉自己突然现了一脸的问号盯着大卫。我哪里开心,哪里感动了?明明刚才一直在心里暗骂着方立……
想到这,我突然明白过来,估摸着是我刚才回味的时间挺久,让大卫误以为我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那不远处的方立,大概也会这样以为吧。我有些失笑,却也不好做什么辩解了,将计就计吧,说不定正中下怀呢。
我拿出一个我平生最最温柔不过的笑容来,向大卫道,“大卫,其实你不用给我买礼物的呀……”
“我愿意为你买,因为除了你,我再想不出还有谁会像你一样美丽,足够配得上这条项链。”
他说着,打开了那个小小的精致的木盒,里面宝石蓝色的绒布上,赫然嵌着一条暗光流转,精细到了极致的项链。
我一眼便辨认出来,那是某个奢侈品牌刚刚推出的春季新品,不仅是会员制产品,还是限量版,有钱都不一定能够买得到。看来大卫在我身上不仅愿意砸钱,还花费了不少心思。
要不是知道大卫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我估计这时候都快要哭出声来了。不过戏还是要演的,不是给大卫看,更不是为了这条昂贵无比的项链,而是为了坐在不远处的正一动不动紧紧盯着我的方立。
我假装惊叹,夸张的伸手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好漂亮!大卫,你是怎么买到的?听说这条项链很难买到的!”
大卫一脸自得,从盒中取出了项链,想要帮我戴上,“安妮,你要相信我,只要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不管这件事情有多艰难。”
我在心里暗暗翻白眼翻破了天际,面上仍然没有一丝破绽的感动笑着,撩起我的头发示意大卫可以帮我戴上。
大卫求之不得,戴好了之后还不忘在我的脖颈上揩了一把油,我暗自反感,却不好说什么,只好忍着。
大卫见我一直笑着,越发得意起来,天南地北地同我吹嘘着他的种种事迹,最后却蓦地想起了什么,向我前倾了身子,问道,“宝贝,过几天我和几个朋友打算一起开着游轮去日本海玩几天,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吗?”
我原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可是碍于能听到我们的对话并且能听得一清二楚的方立,我没有多做迟疑,便应了下来。
大卫见我罕见的答应愿意一起出去游玩,高兴地一连喝了好几杯红酒,脸上微微泛了红。
“宝贝,今晚我真的是太开心了,你这样动人,这样美丽……”
“好巧。”
不等大卫那一通浮夸的话语说完,方立那熟悉的声音便在上方响了起来。我暗自笑了下,果然按兵不动什么的,坚持不了太久。
我装作有些惊诧,跟方立打了招呼,“方立!你怎么在这里?真的好巧!”
方立像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般,二话不说坐在了我的旁边。我和大卫坐的本就是四人桌,方立一坐过来,还以为是和我们一起的,当即添了个杯子倒了小半杯红酒。
方立指尖捻着杯脚,来回摇晃着杯中猩红的液体。
大卫有些扫兴,兴致恹恹地问候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大卫大概是以为方立一定不会停留太久,毕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约会,方立不会看不出来,只是方立的目的,却正是搅局。
他从进了这家餐厅的第一秒,就看到我和大卫坐在这里,亲密的一起吃饭,甚至送我礼物,邀请我外出游玩,我一一答应下来,为的不是讨大卫的欢心,而是给方立下一个套。
方立的所有反应都在我预料之内,只不过有一点,他过来插入聊天的时间,比我预想中要早了那么一点。
我有些想笑,却迫于两个男人都紧盯着我,便强忍了下去。
方立坐过来之后就没了要走的意思,一刻不停地同我谈起工作的事情来,他说一句我自然就应一句,大卫插不进话来,自觉没趣。
直到这顿饭到了尾声,方立才翩翩有礼地同大卫抱歉一声,转而回了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