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重新回忆张雪给我打电话时她旁边的声音,却怎么都有些记不清晰了。当时听见她慌张急促的,我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却没有过多关注周围环境的嘈杂声响。
方立大概是看到了我额头上急得渗了汗,凑近了低声安慰我道,“你别急,好好回忆一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或者,你的手机在通话时有没有自动录音……”
“有!”
方立提起来,我才想起有通话录音这个东西,连忙掏出手机来翻找三两下,果真找到了不久之前的录音。
我连忙覆到耳边仔细听,除去张雪急促的喘息声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像是雪花音一般的底噪,隐约有要盖住张雪声音的势头。
我反复听了两遍,才确定下来,底噪的声音不可能会那么大,那恐怕不是底噪,而是海水持续不断翻涌的声音。
我公放出来给方立和那管事听,一边告诉他们我的猜测。管事侧头听着,沉思了一会儿,道,“如果是海水的声音,那估计是东码头或者南码头。那边迎风坡,风大,不像这边这样安静,海水从没静下来过。”
方立抬头问道,“东码头?这里还有别的码头?”
那管事笑笑,“这边可有四个码头呢,北边两个,东边南边各一个。”
我当即问道,“我们现在是在北码头其中一个对吧?”
“对。”
“这两个北码头都不会像录音中有那么大的海浪声对吧?”
管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东码头和南码头离这里远吗?怎么走?”
“远倒是不远,走个五六分钟就到了,只是这边不能开车了,你们若是去,就只能步行。”
我当即向那管事道了谢,转身离开。方立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问道,“你去哪儿?”
我的脚步没有停下来,“东码头和南码头,张雪就这两个其中之一,而且她有危险。”
我没等说完,心中的不安愈加浓烈,脚下步子一急,干脆跑了起来。虽然我现在每天都有跑步健身,可身体素质到底不如方立。
步行五六分钟的路程,大概有八百米的距离,原先在跑步机上没有心事地跑肯定是没有问题,可是眼下我的心跳动的快要从胸腔里面蹿出来,没跑三分钟,就已经喘得说不出话来了。
方立一下子拉住了我,强行让我停了下来。
“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别跑了。”方立的声音带着点耐人寻味的担忧,更多的是像是警告一般的命令,没半点喘息。
我猛然停了下来,嗓子更是难受,可更难受的,是心里不知哪个地方,像是被人用拳头抵着,堵得严严实实。
“你现在竟然还担心我?!张雪刚才在电话里那个样子,你为什么就不能担心一下她?!我在你面前好好的站着,可是她呢?!你想过没有?!”
我说完也察觉到了自己有些过于冲动,可眼下我却不想再顾忌什么了,说完转头大步向前奔走着,影影绰绰看到了东码头的入口。
方立一步不落地跟在我身边,只是却沉默下来,没有再劝阻我。
进了东码头我和方立分头找了一番,没看到张雪的影子。
“安妮,别着急,张雪不会有事的。”
我听着方立的话,却没有一点安心的感觉,只觉得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转而马不停蹄的去了南码头。
一赶到南码头,我刚要跑去大仓找人,却不料方立一把拉住了我。
“安妮,你看,那边的集装箱……”
我顺着方立的目光看过去,赫然两条赤裸的腿,再往上的位置却被集装箱挡住了。我疯了一般的跑了过去,只一眼,就让我浑身颤抖了起来。
张雪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地如纸一般,半睁着眼睛,已经没了光彩。她穿着一条裙子,被完全掀到了肩部,内衣全部滑落,下体处有斑斑的血迹。
方立当即脱下了外套帮张雪盖住了身体,伸手在张雪鼻下探了气息,蓦地,迟疑地向我看了过来。
“她没死,要报警吗?”
我握紧了拳头,好像全身的血液全部被抽走了一般,指甲快要掐出血来。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嗓音低声咒骂一句,“……。畜生。”
“不要报警,张雪怎么说也是公众人物绝对不能传出去,先叫救护车送去医院检查,但是绝对不能把这件事传出去。”
方立点了头,转过了身子叫了救护车。
我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帮张雪穿好了内衣,又把裙子放下来。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耳边突然想起一声微弱的声音。
“……安妮……姐……”
我心下一惊,连忙趴到张雪脸旁,小声而短促的喊着她的名字,“张雪?张雪?你还能说话吗?”
我看到张雪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微微的摇了摇头,随即像是安下心来似的,闭上了眼睛。
我蓦地掉了眼泪,把张雪身子扶起来抱在了怀里,“没事了,睡吧,没事了……”
如果不是我,张雪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我能早些赶过来,我一定能制止,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像个破布娃娃一般,满身泥泞,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我明白我是个为了自己而不顾一切的人,我想要复仇,便要踩着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往上爬。可是踩着她们的时候,她们是鲜活的生命,她们会感受到痛苦,会喊,会叫,我也是女人,也有血有肉,也能感同身受,我明白一个女人遭遇了这些,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不等我做更多的缅怀与自责,救护车很快赶来了,我和方立还有医护人员把张雪抬到了车上,跟着一同去了医院。
车上当即就有人眼尖认了出来我们的身份,张雪自然不用多说。为了张雪的名声,我看向方立暗示他,他当即拨了一通电话低声嘱咐一遍。
紧接着车上所有的医护人员大概也都收到了通知,当即禁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后来到了医院,门口围了一圈记者,我们一早被警卫护着进了医院,身后的一名护士在不停声明着,“张雪只是感冒高烧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