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苏长卿秀丽的眉间若有似无地一蹙,问道,“大夏朝臣众多,大越干嘛要点名本宫前去和谈?”
暮沉不紧不慢地答道:“依大越派来的信使所言,大越将领认为被俘的人是宁轩王,自然要请其王妃前来和谈。宁轩王妃身份特殊,既是大夏皇族,又是王爷正室,是最合适不过的第一人选。也说若是没有您,两方和谈作废。”
嗅出阴谋的味道,苏长卿忍不住冷笑一声:“怕是他们以此为借口,以为我只是个弱不禁风、毫无主见的弱女子,想要从我这里讨到些好处吧?”而所谓的好处,无非就是赔款、割地之类的。
暮沉点头:“公主大可放心,大越指名和谈的人不只有您,暮沉也被要求随您一同出席。一路有暮沉随行保护,定保公主完全。”
原以为此行只有自己一人,没想到鲜少露面的暮沉也被大越点名了!苏长卿环抱双臂,修长漂亮的指尖轻点几下肩头:“一个长公主,再加上一个宝贝太子,大越还真是有排面啊!也不知他们究竟对不对得起这份殊荣呢?”
暮沉看了眼天色,催促道:“长公主若是准备停当了,咱们现在就启程。大越要求公主半个月之内必须到达北境,晚到一步,不仅和谈取消,就连宁轩王也性命不保。”
苏长卿突然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向黎川那个家伙一定料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等着被她拯救。大夏的战神啊!如今落到这步田地,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前程路远,咱们这就上路吧。”她说完,阔步朝前走去。却见暮沉仍旧站在原地不动,随即问道:“太子怎么还不走?不是十万火急吗?”
“也没那么急。”暮沉抿嘴轻笑,淡淡道,“暮沉还要再请一个人陪同,若是有此人在侧,此行必定事半功倍。”
苏长卿十分好奇:“这人是谁?”
暮沉道:“这人就在太华山上,说来,公主也认识呢!”
苏长卿十分诧异,她也认识?难不成……
暮沉对上苏长卿询问的视线,朝她颔首确认。接着抬起深邃的目光,朝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轩言望去:“侯大人,不知暮沉能否有这个荣幸,请您出山呢?”
轩言似乎十分意外,毕竟自从自己成为暮沉的八师弟后,二人就十分默契地不再提前尘往事,一直以师兄弟互称。如今在暮沉口中听见那三个字,难免有些陌生恍惚。
尽管他心中感慨良多,面上却不露出半分,依旧摆出平日憨厚的模样,咧嘴一笑道:“太子殿下莫要拿侯某取笑,轩言不过一介布衣,有何能耐扭转局面?还是不去添乱了。”
他自降身份,拒绝的十分委婉,可惜暮沉并不打算放过他:“侯大人未免太过谦虚了,您有几斤几两的能耐,暮沉怎会不知道。”
见他穷追不舍,轩言也只好直言道:“太子殿下与侯某相识的时日也不算短,应当知道我的脾气。当年侯某辞官上山,就是不想理天下的尔虞我诈,大国纷争什么的。这些麻烦事,再也与我无关。”
说完这话,轩言抬手朝暮沉深深行礼,随即转身往回走:“太子殿下请回吧。愿你们此行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几个字苏长卿怎么都觉着不像什么好话,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北境之行十之八九,凶险非常。若当真能应了他这八个字,已算很好。
苏长卿以为轩言话中决然,暮沉应当也断了请他同去的念头。却见暮沉眼底沉着如水的笑意,低沉的嗓音漫不经心地说道:“即便侯大人处江湖之远,一心都在山水之间,也该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若有一日国将不国,还有何处能容太华门的弟子们清清静静的避世?”
原本步伐坚定的轩言,脚下忽然停滞下来。很明显,他被说动了。
暮沉见此话奏效,继续说道:“更何况即便北境只是大夏毫不起眼的小小一隅,可你这个做师兄的,难道愿意看着小师妹千里犯险,而自己躲在山里享清闲吗?”
此时苏长卿站在二人之间,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流转。
这两个人都秉持着自己的坚持,各自为营。山门之内是世外桃源,山门之外是朝堂风云。而轩言的信念于此刻,被暮沉的话动摇了。
轩言的背影微微一颤,随即一边叹气一边转过身:“真不愧是花家的后人!总能抓住别人的痛脚。”
他笑容有些无可奈何:“太子殿下莫要说了,侯某去就是了。”
虽然他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可苏长卿知道其中的分量。饶是轩言再清心寡欲无拘无束,他仍旧有一颗爱国爱民之心,这是他与山下世界的羁绊,无论如何都斩断不掉。
很快,三人随同一支精兵,马不停蹄前往北境。
苏长卿靠在木板上,脑袋随着颠簸左右摇晃:“太后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从一开始不就想要让向黎川死吗?怎的又肯派我去大越和谈了?借刀杀人岂不更好?”
她这话是问暮沉的,目光也看着他。却见暮沉还未张嘴,坐在他对面的轩言便抢先说道:“魏展妍自然巴不得四师兄就这么死在大越手里,但此事关乎大夏颜面,举国上下都知大越要求派小师妹前去和谈,若她执意阻拦你,就是将自己的毒心公之于众。向黎川死后,天下人都会指责朝廷逼死宁轩王,饶是她,这种罪名也担待不起。”
暮沉悠悠一笑,掩嘴艰难地轻咳两声,朝苏长卿点头:“八师弟说的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苏长卿“哦”了一声,不一会儿又问道:“那魏展妍又为何舍得你去?你是她处心积虑养了这么久的棋子,就不怕有个三长两短,将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她不舍得也没法子,毕竟我也是大越点了名的。而且我自己也坚持随行,至于理由嘛……”似乎嗓子里呛进了冷风,暮沉捂着嘴又剧烈咳嗽几声,缓了一会儿才话音暧昧地对苏长卿道,“至于理由,想必公主清楚。”
苏长卿脸庞猝不及防地一红,知道他坚持随行的原因是她。他不放心自己孤身犯险。
轩言狐疑的目光看了看脸色通红额苏长卿,又瞧了瞧神色暧昧的暮沉,不禁摇头叹气,只觉得自己夹在里面实在多余。
苏长卿转过头,看着一身土里土气的轩言,不太安心地凑到暮沉身边问道:“他看上去傻乎乎的,真的很聪明吗?你确定带上他不会拖累咱们吗?”
怎奈三个人挤在一个马车里,即便压低了声音轩言仍旧听得分明,闻言他脸色一顿,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师妹若是不信,大可将我就近放下,自己去大越好了。”
苏长卿理亏,连忙朝他摆摆手,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开玩笑!逗你玩的,师兄何必当真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