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苏长卿这一夜几乎没怎么合眼，一直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
她早知暮沉终有一日会立太子妃的，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亦或是，她打从心底就期望这一日永远不会到来。也因此，当这个消息突然从天而降，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辗转未眠一夜，第二日天才擦亮，苏长卿就催着秋英伺候她洗漱着装，早早登上马车等向黎川一同入宫。
向黎川掀起车帘，看见苏长卿顶着一双黑眼圈闷闷不乐地坐在里头，颇感意外。
他还是头一回见她起得这般早，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平日里诸葛亮似的三催四请才肯出来，今日怎的转了性了？”
谢如玥坐在向黎川旁边，瞥见他嘴角无可压抑的笑意，恍然发觉这两个人之间似乎再也不是仇敌的关系，总是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她难免有些担心。
苏长卿并没注意到向黎川话中的笑意，心不在焉地问道：“你说，太后为何突然要为太子赐婚？”
向黎川不以为意：“也并非突然。太后早有此意，几年间多次提出要立太子妃都被太子以身子孱弱为由拒绝。如今他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
“哦！”苏长卿双手撑着下巴，闷闷地答应道。
见她没什么精神，向黎川有些好奇：“昨日你一听说这事便有些不对劲，今日又是这般闷闷的。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何突然对此事这般上心？”
苏长卿坐直身子，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说完，也不等向黎川问她有什么奇怪的，便合上眼睛假寐起来。
众人先后进了大殿入座，丝竹响起，酒宴开始。
苏长卿看着对面神情如常含笑饮茶的暮沉，心中五味杂陈。
此时皇帝举杯道：“朕今日请众爱卿来此，是为了一桩喜事。太子暮沉早已成年，却因旧疾缠身久未成婚。可他终有一日要继承朕的大统，身旁断不能没有贤妻扶持帮衬，今日朕给太子择了三位容貌身世都不错的官家女子，太子将从中选出一个如意之人，即可立为大夏太子妃。”
久未吭声的暮沉终于抬起头，朝皇帝遥遥举杯：“谢父皇隆恩！儿臣，不胜感激！”
太后轻抬擦了玫红蔻丹的纤纤细手，从席间施施然走出三位婀娜美人：“这三位，是哀家与皇上亲自为你挑选的女子，瞧瞧哪个更符合你的心意吧！”
三个女子分别着黄、白、蓝裙装，或娇艳或沉静或娇小，各有千秋，争相斗艳。时不时抬眼打量样貌翩翩的暮沉，藏不住砰砰直跳的少女心。
苏长卿一双眼珠子不断在三人身上转，不知不觉在心中暗自将自己与之比较起来。
她抬手戳了戳旁边的向黎川，跟他咬起了耳朵：“哎！你说是我漂亮，还是他们漂亮？”
向黎川闻言看向苏长卿。只见她侧着脸，精巧的眉眼更显凹凸有致，鼻子挺着透着股英气。眉尾微微上翘，带着些决绝。粉唇浅浅抿着，两边的酒窝若有似无。
不施粉黛，也胜过千秋绝色。
向黎川眼睛瞠了瞠，刚想脱口而出她最漂亮，却又改了口，故意指着其中一个心口不一地道：“我看中间的那个就比你好看许多！”
“我怎的不觉得？”苏长卿紧张兮兮地端详那个白衣女子。那人虽是三人中最样貌出众的，但比起她还大有不如。
她鄙夷道：“切！不过尔尔罢了。你眼神不好，回头叫徐御医给你瞧瞧眼睛。”
苏长卿说完，又暗自叹了一口气。
就算他们三人的样貌再平平无奇，到底是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人。说穿了，都是太后的眼线，任哪一个成了太子妃，都是她安排在暮沉枕边的一个傀儡。
太后准备了如此大的阵仗，就是要逼暮沉当众应下这门婚事，不容他再三推辞拒绝。
看来今日，暮沉必然要做出一个选择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长卿喉咙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堵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胸口有什么东西低到了尘埃里。
她太沉入这种意味不明的情绪里，以至于太后对她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
“长卿，你觉得如何啊？”太后问道。
苏长卿回过神，神情自若地道：“母后，儿臣方才有些头晕，没听清您说什么。请您再重复一遍。”
太后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便耐着性子重新问了一遍：“哀家说，太子许是看花眼了，你这个当姑母的，也给出个主意。你看这三个女子，究竟哪一个更适宜做太子妃？”
暮沉终于朝她望了过来，面上恭敬十足：“还请皇姑母费心！”
苏长卿心中苦笑：“儿臣愚钝，这三位都是您精挑细选出来的，哪个也挑不出毛病。”
她眼眸一片透亮，深深地望向暮沉：“究竟选择哪个，那就要看这几位姑娘合不合太子的眼缘了。本宫怎能替你做主呢？难道我说他们不合适，太子便不打算立太子妃了吗？”
“皇姑母说的极是。”暮沉似乎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一般，一本正经地点头，继而点了一下白色衣裳的女子，对殿上拱手道，“皇祖母，父皇，儿臣选好了。吏部侍郎的千金夏氏，温顺良善，将来必定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太子妃。”
这个夏氏，正是太后最为得意的棋子。太后见暮沉选中了她，笑得合不拢嘴：“很好！哀家很满意！明日就是个好日子，那便明日成婚吧！”
明日成婚！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
苏长卿长长的眼睫不动声色地颤了颤。
“孙儿，叩谢皇祖母赐婚！”暮沉撩起衣摆，伏地谢恩。
苏长卿眸光一动，胸口有什么东西就快要喷薄而出，眉梢却反而带着怒放的笑意，言不由衷地遥遥举杯：“恭贺太子新婚大喜！本宫祝你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暮沉搂着夏氏的腰肢，得意洋洋地举杯回敬：“借长公主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