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只有监狱大门口一盏昏黄的灯光，寒风瑟瑟，树影婆娑。
封景腾静静地立在监狱大厅，英俊笔挺的黑色西装，袖口和领结处的细结彰显着他独特的品味。他在这已经等了很久了。
封景腾低着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二点二十了，来的时候是十一点四十，敲了好久的门才把监狱长叫醒，能这样肆无忌惮想来就来的也就只有他了。
突然，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肥硕的人影。监狱长踱着步子，神情紧张，不知道怎么和封景腾说。
凌厉的剑眉皱了起来，封景腾沉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顾月笙呢！是不是出事了！”
“不不不！”监狱长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他才不敢把前几天的事情说出去呢，“她好的很，特别安置在一个小院子了。”监狱长避重就轻，净捡好的说。
封景腾神情舒展了下，“那她人呢？”
“她，”监狱长犹豫了好久，咧着嘴说道：“刚才我去喊她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我把她叫醒，告诉她您来看她，谁知道她好像受到什么打击一样，决绝的很，拒绝见您……”
监狱长说完，低着头，悄悄抬眼去看封景腾，对方面色毫无波澜，但紧握的双拳却出卖了他。
“除此之外，她还说了什么？”
“没了，对了，她说不见您，还让您走吧，……看那意思好像是此生不复相见的感觉……”监狱长把顾月笙的话又重复了一边，最后一句是他最近刚看了个古装剧记得台词，觉得很贴切，下意识就说出来了。
可他一张嘴就知道坏事了，连忙捂着嘴。果真，封景腾额头上青筋已经暴起，他现在觉得胸口有一团火，随时将要喷发；又好像有一块冰，冷的噬骨。
顾月笙，你这是在怪我吗？难道你宁愿判刑，宁愿呆在牢里一辈子，都不愿意和我见面吗？
封景腾抬头看向头上的灯光，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自始至终，你都不曾想要呆在我身边；原来，我所做的这一切，到头来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我不会再来，你叫她好自为之吧！”封景腾别过头，声音冷的没有温度。然后，转身离开，开车扬长而去，很快就与暗夜融为一体。
可是谁也没有看见，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眸子闪过的泪花。
监狱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把这尊大佛送走了，好在没有招惹出什么事情来。只是奇怪的很，明明前些天特意赶过来告诉自己好好善待顾月笙，可如今有这样绝情，你不见，我不见的。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也没那么好。
监狱长思索着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看来以后对这个顾月笙应该不用太好了吧，看封总生气的样子两人渊源颇深啊，还是算了吧，这些有钱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更何况这顾月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就这样吧，不管她就是了，自生自灭吧……”
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的监狱长关了灯就去睡觉了，整个监狱一片死寂，唯独顾月笙的小院还亮着灯。
不知道什么时候艾琪屋的灯也亮了，一只纤细的手捡起顾月笙掉在地上的衣服，轻轻地帮她重新披好。
顾月笙察觉到，连忙转头看过去，见是艾琪，站起来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我吵到你了。”见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睛看，想起自己刚哭过，眼睛肯定红肿难堪的很，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艾琪谅解地笑了笑，眼眸低垂，“不管什么事，还是先去屋里吧，外面太冷了。”
顾月笙点点头，裹紧了衣服，歉疚地随着艾琪进屋。
屋里有暖气，很快就暖和了起来，顾月笙被冻得发麻的手脚也逐渐回温。顾月笙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艾琪倒了杯热水递给顾月笙，淡淡地说道：“喝点热水吧。”
顾月笙感激地接过，看着艾琪准备离开的背影，竟然鬼使神差的开口道：“你可以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吗？”
她的心里实在是太苦了，苦的好像要深入骨髓。
艾琪好像能预料到一样，并不吃惊，难得的笑了笑，坐在顾月笙旁边静静地听她吐诉。
“我从小父亲便去世了，母亲重病，不就也走了。后来被一大户人家收养，却是做童养媳，听起来很可笑吧，这种年代竟然还有人去做童养媳。”顾月笙悲哀的笑笑，艾琪并不出声，只是静静地听她说话。
“小时候日子过得很苦，连个下等仆人都不如。以为长大了嫁人了，便可以安安稳稳的，也就认命了。”
“可偏偏命运弄人，我丈夫同父异母的哥哥强迫我，还怀了孩子，我只能默默隐忍。但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他了，从小。我假装着不愿意却一次次欺骗自己，我是不是很坏？”
泪水划过脸颊，“后来，一次巧合，我以为可以带着孩子离开，没想到不管我到了哪他们还是会抓着我不放，他们都在逼我！”
“孩子的事情暴露，婆婆要杀了我的孩子，她的未婚妻也不放过我，如今又被害得进了监狱，她们还派了人来杀我，为了自保，我差点杀了人！”
顾月笙掩着面哭泣，“我不想的！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逼我！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想安安稳稳带着孩子过我们的平凡日子，我真的受够了，忍够了！我一次次想逃跑，他一次次不放过我，他叫我等他，可我等来的是什么！”
顾月笙语无伦次的讲述着心中的苦楚，蜷缩在沙发上，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也不管艾琪能不能听懂。
顾月笙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如此信任，或许是因为来到监狱遇到的人对她都心存歹意，又或许是因为，人有时候只有在陌生人面前才能吐露心声。
艾琪好像想起了什么尘封往事一般，出神的看着如水的夜色，良久默默地来了一句：“这不怪你，每个人都在被逼着向前，逼着做自己不愿的事情……”
顾月笙模模糊糊地抬起头，好一会眼前的艾琪才清晰起来。艾琪见顾月笙看着自己，回过神来，想一个历经世事的长辈，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记住，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