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晓么?”温玥沉默良久,才颤声开口。
“嗯。”
宗政熙怕是一早便知道了这一切吧,尽管他竭力隐忍,可每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也能看到他眼眸中的痛苦。
温玥握垂在膝间的手紧握成拳,白筋尽现,半晌才抬眼看我,“你……可愿让我一试?”
我摇摇头,苦笑一下,“罢了,人固有一死,不必纠结于长短,我也不怕。”
“只是……不能同他和孩子相伴,我总是觉得可惜。”
温玥一直在这陪了我许久才离开,可我又莫名觉得有些困倦,便睡在了小塌上。
再次醒来后,床前便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我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伸手胡乱抓过,便被握进了温暖的手心。
我轻轻一笑,“阿熙,你何时来的?”
宗政熙将我的手放在掌心亲了亲,才柔声开口,“有半个时辰了,看你在熟睡,便没打扰你。”
他扶着我起身,让我倚靠在他的肩头。如今即便是这样简单的坐着,我也有些废力。
“往日的这个时辰,你该去批折子才是,可你竟在我这待了半个时辰,若是旁人听了去,又要传些什么‘红颜祸国’之说了吧。”我调笑地开口,本以为宗政熙会同我说些什么,只是他却始终都未回应我,我抬眼看去,却也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
“只是……想多陪陪你。”他声音突然压的很低,低得我几乎听不见。
我本想在同他说什么,可一滴温热竟落在了我的脸上,我伸手去拭,心却犹如刀割一般难受。
“西夜皇城如今已被攻破,乐勖逃了,我正派人去寻他的下落。”
“好,马上便要尘埃落定了。”我回身抱住他颤抖的身体,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此这般,叫我如何能放心下来?”
他紧紧回抱住我,我肩头变得有些湿热。
我还记得曾经有一次他也是这样抱我的,只是那是他母妃的祭日,我二人替他母妃点河灯的时候。
如今时间过得倒也是快,一转眼便已快过了十年。
“明日是城隍庙会,我带你出去逛逛,可好?”
“好,我们可以带着平安和阿禾。”
“那年,父皇病危之前那日便是城隍庙会,我答应了你同你一起,可进了后便一直没有兑现那个承诺,是我对不住你。”
是啊,我们两人的过去实在有好多回忆,他提的,我也都记得,只是有些模糊了。
我轻笑一声,“我想起了了,你答应我的那日,我开心极了,还给你买了……”那过去的一幕幕闪进脑海中,我却有些混乱。
“买了什么?”他垂下眼眸看我,认真地问道。
“买了你最爱的枫糖,可对?”
宗政熙的眸光微微凝滞,半晌才笑着点了点头,“是了,是枫糖。”
夜里平安又同阿禾来我这里了,嚷着要我看他和阿禾下棋。
我对棋艺不精,从前同宗政熙一起的时候,便一直是他的手下败将,看了一会儿便开始眼晕,好在宗政熙一直在我身侧,默默地替我看两人。
“娘亲,你看我可是比阿禾要厉害?”
半晌,平安才得意地冲我开口,又同阿禾吐了吐舌头。
“知道你厉害了,可你是男孩子,也总是要多让着些阿禾,知道么?”
平安还不等说话,阿禾便接口道:“是了!从前我同那万剑山庄的小公子下棋,他可是场场都让我的!比你好多了!”
平安方才的心情还不错,可这会儿听了阿禾这话,面色有些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只静静地收棋子。
“娘亲明日当真带我出去玩么?”半晌,平安抬眼问我。
“自然。”
阿禾听我二人说话中没有带她,十分不悦,上前一把将我拉住,“难道不带我去么?”
我本眼回答他,可平安却突然挡在了我的身前,满脸都是报复的笑意,“找你的万剑山庄的小少爷不就好了?”
“你!——”
阿禾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气得直跺脚,还是宗政熙吩咐宫人将他二人带下去后,这宫中才安静了些许。
翌日
我们一行人一早便出去了,今日这街市上人多,庙里更甚,马车都是进不去的。
宗政熙将两个孩子交给陈子田看顾,径自拉着我到了门口的姻缘石旁。
他出来前虽然刻意修饰一番,可就算不论容貌,也是气质斐然,引来了不少侧目。
“这位公子,可是来许愿的?”
一个梳着双髻的绿衣小姑娘凑到了宗政熙的面前,笑眯眯地开口问。
宗政熙点点头,那小姑娘又道:“这姻缘石可是灵验呢,听闻只要刻上姓名的有情人,要情定三世,不过公子,您还需另一样东西才能灵验呢。”
宗政熙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篮子中,那小姑娘连忙揭开罩在篮子上的布料,我也凑上去看,那里面竟是一颗颗饱满晶莹的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公子,挑几个红豆同您夫人一起做红豆手串吧,可好?”
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来说去,原来这小姑娘是为了卖红豆的。
本以为宗政熙不会在意,不想他竟真的认真地挑选起来,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
“来,帮我一起选选。”他笑着拉过我蹲在他的身边,每挑一颗,便要问我成色如何。
这一刻,仿佛这来来往往的人都成了陪衬,我的眼中也只有他一人,在认认真真地挑选红豆。
这一切做好后,宗政熙又拿了刻刀在石头上刻下了我二人的名字,紧紧相依,仿佛永远都不会分开一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我二人还未去过什么旁的地方,刚想离开,身后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二位施主,可是还未进去上香?”
宗政熙点点头,那庙主看到他后,目露惊愕,开口道:“公子气度卓然,是大贵之相,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宗政熙的面色冷了下来,淡淡地开口。
“公子虽是贵相,可惜要受鳏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