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我话一说完,宗政熙便垂下了眼眸不再看我,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窘意。
“是你?杀了那两条小锦鲤是么?”
宗政熙看了眼我,这才点点头。
“那时候我从侍从那里听了这件事,心中不舒服,我本不该在意这些小事,可越想便越觉得难受,便去找你了。”
“也是你吩咐温玥,不让他接近我?”
宗政熙有些委屈地看了眼我一眼,才又开口道:“你既然一早便说了喜欢我,心上便不能再有旁人,若是有,我也会亲手替你除去。”
我啧啧两声,不免叹息。
若是一早便知道他是心思这样重的人,便不该招惹他啊,我真是有所不察,自己竟不知不觉之间被他算计了这样久。
倘若温玥并非他的人,更不知要死多少次了。
他见我半晌不语,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小逸,可是觉得我这般,让你厌烦了?”
我轻笑一声,两手捧住他有些冰凉的面颊,这才笑道:“既然当初同你在一起,我便知道你是这样了,若是厌烦,我一早就烦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只是……我方才做梦时想起罢了,说来也怪,平日里的梦,都是发了便忘了,今日的倒也清晰,想必是印象深刻。”
宗政熙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做手串的时候,我便又觉得胸肺难受,不想让他看出什么替我担忧,便一直强自忍耐。
等到一切结束后,他才将那一串晶莹剔透的红豆手串替我戴上,满意一笑,“这是十分好看的。”
从前便一直听说,一对新人成婚之前是要戴一对这样的红豆手串才求来长长久久的,可如今却是在我的弥留之际,我心中莫名觉得有些悲哀难过。
“阿熙,这许多年来,你身居高位,可有觉得寂寞?”
宗政熙手上动作一顿,半晌才抬头看我,“不寂寞,因为我相信你不会抛下我一人的。”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是么?”
我不知如何作答,又无法欺骗,他执拗地又问了我一句,我才勉强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宗政熙又去处理军务了,想必是西夜的归顺让他变得忙碌不已,这倒也是好,少见他一些,我便能少隐忍一些。
是日,我刚刚要用膳,伺候我的小宫女便来通传说是太傅大人求见。
这个太傅张大人原本是两朝老臣了,平日里也德高望重,可我除去曾经当医女的时候同他见过,便再没有交集。
他来我这里,是为了何事?
思及此,我连忙让小宫女唤他进来。
那张大人见了我后,便要行礼,我抬手阻止,淡淡地道:“张大人德高望重,又是两朝老臣,本宫即便身居高位,也终究是晚辈,还是免了吧,赐座。”
“如此便多谢皇后娘娘了。”张大人朝我微拱手作揖后,便坐在了另一处。
那张大人看了眼我,半晌才有些为难地道:“老臣今日前来,实际是有要事想同皇后娘娘商议,可这桩事,老臣总是不愿同皇上提起,也怕惹怒了皇后娘娘。”
“无妨,张大人直说便是,本宫恕你无罪。”
“是。”
那张太傅应了一声,才又接着道:“我北齐自开过国以来,历朝皇帝便都要遴选秀女,繁衍子嗣,以固国本,可如今皇上已登基数年,竟也只有一次选秀,还并未选任,如此这般下去,这北齐的百年基业岂不是要毁于一旦了么?曾经先帝也极少选秀,声称女色误国,可至少膝下也是有十一位皇子公主的,可如今皇上只有一位太子,怕是……”
“张太傅的意思是怕我儿无能,无法承袭祖上百年基业,难当重任?”
“老臣不敢。”他说着,连忙从椅子上起来,要同我请罪。
“只是老臣所说之言语,句句出自肺腑,只是希望北齐能蒸蒸日上,皇上日后能一统天下。”
选秀?那唯一的一次,也是无羲在假扮宗政熙时,为了引我露出马脚所说之言。
他这话虽是让人不悦,可总是事实。
更何况我亦不想我的平安日后成了皇帝,同宗政熙一般辛苦,我只愿我的安儿能平安喜乐。
再有便是对宗政熙的担忧了,若是我真的走了,安儿又同他生疏,又有谁能替我照管二人呢?
我揉了揉额头,半晌才点点头,对眼前的这位张太傅开口,“张大人的话,本宫记得了,等皇上过来本宫这里,本宫自然会劝说他。”
他张大人听了我这话十分满意,又恭恭敬敬地起身同我行了个礼,才退出去。
晚间宗政熙过来用膳时,我便然而和何平安也一同过来了。
平安是不愿同他一起的,在桌上脸色朝不太好,宗政熙问他功课,也只是敷衍了事。
我知道这孩子对他是有些成见,可无论如何,总是父子,如此这般我又怎能放心?
思及此我放下碗筷,目光落在一侧的平安身上,淡淡地开口,“平安,不得无礼,父君问你功课,你要好生回答才是。”
平安将手中的玉箸放下,这才又看了眼他,一般一样的开始背诵起太傅教他的东西了。
平安自小便是十分聪慧的,看过和教过的东西也是过目不忘。
他这般背过以后,才又同我道:“娘亲,平安不懂,为何要学这些东西?平安不喜欢这些。”
平安话音一落,宗政熙的脸色便又沉了下来。
平安是他唯一的儿子,自然是寄予厚望的。可如今平安这般说话,莫说是他,就连我都有些意外。
“平安,莫要乱说话。”我冷冷地申斥。
阿禾也拉了拉平安的衣袖,可平安此时不知为何竟突然变得有些桀骜难驯,那眼中对满是不悦。
他突然起身同我道:“娘亲,平安说的是事实,平安知道自己身为太子,不该如此,可平安也不想做什么皇帝,累赘太多。”
我有些惊愕地看着平安,他这样小的孩子,为何会懂得这些东西?平日里又没有人教他。
“平安!”我冷声呵斥,平安却冷冷地看了眼我身侧的宗政熙,同我二人请罪,“平安今日有些不适,便不陪娘亲和父君,先行一步。”
平安刚走出两步,宗政熙便突然起身,冷冷地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想伸手拉他,可宗政熙已经到了平安的面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小小年纪,竟如此桀骜难驯,若是日后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