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自然是春分得意，不仅有了子嗣，还提拔了太医院的掌院，看他步伐沉稳，神色自信而淡然，简直同从前那个杜若判若两人。
我随手捡起一个石子朝他扔去，杜若果真转过头来看我，他惊愕一瞬，我朝他挤了下眼，他这才同身侧的侍从吩咐了一句什么，匆匆来到我身边。
“皇后娘娘！”
“你想办法让我进去，把他们都支走。”
“可……”他面色犹豫，我伸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可什么，去弄套衣服过来。”
“为何您不同皇上同去呢？这实在有些冒险。”
“一会自然会同你说明苦衷，你先让我随你进去吧。”
好在杜若明些事理，我这般说完，他便替我弄了一套自己承换的衣饰。
“杜太医到——”
那太监高声通传后，门便开了，杜若匆匆进去回禀了他们几人，不过片刻赵素儿便同宗政熙除出了门。
我连忙低下头，生怕他二人看到我，可宗政熙走到我身后不过五步，便淡淡地道：“皇后呢？”
心瞬间便被提了起来，我将头垂得更低，好在我的宫女匆匆赶来，同他解释了一番，我这才放下心来。
这小丫头有几分机灵，也不枉我平日里对她的一番教导，看来回宫之后还需多嘉奖一番才是。
我同杜若进去后，便吩咐他先制药，我独自一人去了那赵括的床前。
赵括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脸上都凝聚着一股青色将死之气。
“赵将军，别来无恙。”
那赵括听我这一声问候，抬头看我，我扯了一抹笑容，继续同他道：“您如今寿数已尽，可还能记得当年的旧友呢？”
赵括颤着手指着我，浑浊的眼眸也睁得老大，“你是……何人？”
“呵，我便是当年您凝望已久之人啊，赵将军，虽然我如今容貌变了，可眼神却依旧如往昔一般无二，您仔细看看便知道。”
我话音一落，又凑近了他些许，他目露惊愕，想要收回手，我却一把将他的手捉住，拉至眼前，“赵将军，我爷爷容蕴之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人之将死，难道您还想继续隐瞒么？”
那赵括死死地挣扎，眼珠瞪得浑圆，脸也憋得通红，却仍不肯开口。
我眯了眯眼，继续道：“如今已经没了太后，没了安家，你还惧怕什么？！再说，当年还不是您亲手抓了安彼怀么？我爷爷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你说！”
许是我的言辞太过于激烈，那赵括挣扎的厉害，也将杜若给引了进来，他见此情景，连忙过来拉我，“娘娘，万万使不得，让微臣来诊治吧？”
我一把推开他，本想要再逼问，可是那赵括已经流下眼泪来，望着我的神色也变得哀戚悲凉，“我……我同你爷爷交好，却是我在他身上放了毒引，可是害死他的却不是我，而是……”
“是谁？！”我就知道爷爷当年的死有蹊跷，几位师兄都说是心力衰竭所致，可爷爷口唇青紫，更多是有中毒迹象才是。
“呵呵……远在天边，近在……咳咳……眼前！”他费力说完这话，挣扎而起的身子犹如房屋倾塌一般坠落下去，原本挣扎的手也没了一丝力气，只余一双眼睛不瞑目一般睁得老大，看向头上。
我退了一步，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杜若也惊在了原地。
“死了。”我淡淡地开口。
“娘娘！您为何这样糊涂啊？！”杜若说着，便要上前去碰那赵括尸首，我一把拉住他，“你要做甚？！”
“等会我便同皇上请罪，您趁乱出去。”他面色苍白，额头上已渗出冷汗，我皱了皱眉，还没等回应他，房门便突然被人从外面踢开，紧接着便看到了赵素儿的身影，看来她时已经知道了。
“爹！”她掀开围帘去看，正见赵括那死不瞑目的样子，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时，竟已满是仇恨阴毒，“是你杀了我爹？！”
我冷冷一笑，并未做声。
“大胆！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陈子田的轻呵让我回过神来，宗政熙在不远处看我，目光如同那月色一般清冷。
“爹！”赵素儿哭喊着趴在赵括的床前，一众太医和门外的侍卫便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从房间里退出。
“皇后娘娘，您为何处心积虑地杀了我爹？！他已不久于人世，为何你还要这般心狠手辣？！”
赵素儿在我身后哭吼，我也没有看她，只仰头看了眼宗政熙，“皇上也觉得是我杀的？”
此时的赵府灯火通明，赵括从前的亲信也都站在不远的地方，而他们的手已经朝向了自己的武器。
宗政熙淡漠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杜若，“赵将军是医治罔效，才病故身亡的，是么？杜太医。”
宗政熙这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可我却不禁握紧了手，杜若连忙掀开衣摆下跪，刚要认罪之时，我便先他一步开口道：“是臣妾……逼问了赵将军一些事情，赵将军怒气攻心才不治身亡。”
宗政熙原本精致的脸上已浮上了一层冷霜，“皇后糊涂了么？”
“陛下，杜大人也是被臣妾所迫。”
我看着这赵括满庭的将士，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的眼眸，真是堪比那匈奴最凶猛的野兽。
“皇后今日行为有失，将皇后押回宫中。”半晌，宗政熙才冷声开口吩咐。
宗政熙如此这般，已是最大的保全我，赵括的死同我有关，明眼人皆看得出来，可是赵家军却把守着西北边陲之境，如今他们的主帅死了，凶手就在眼前，若是宗政熙不处置我，定然会惹得军心涣散。
我坐在马车上时，那小宫女便一直同我哭诉，“娘娘实在是糊涂了，怎么能承认呢？这不是逼皇上责罚您么？！倘若……倘若……”她微微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倘若什么？废后是么？”
“娘娘！您还是想个法子吧，莫要这般坐以待毙了！”
我不言不语，脑海中却一直在回想着赵括之言，他说并非是他杀了爷爷，他说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