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我的样子，呆了一瞬，才又叹道：“原是觉得凌落天生姝丽才会引出那么多祸端，可今日见了您同她如出一辙的明媚笑容后，才知道，原来有一种明媚的美，是无关容貌的。”
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多久不曾这般笑过了。
从前多好啊，无知也许是一种幸运也未可知。
“走吧，若是再晚怕是真的会被拒之门外了。”我起身整了整衣襟，同她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说起昔年用换颜散之事，她便笑了，“那东西并不长久。”
“是啊，且我的脸又做不出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来，逃出来也是废了好大的功夫。”
“逃？”她疑惑一瞬，随后便似醍醐灌顶一般点了点头。
“如您这般样子，是福倒也是锅。”
越是多说，便引得人想起从前不堪往事，我便佯装困倦，不再同她多说。
到了这惜春园才发现这里早已排了一溜长队，看不见门口，却见一个小厮手持牌号，似乎在等着发牌子一般。
我二人排好了队以后，便接连又赶来不少人站在我们身后。
好在我二人来得也不算晚，到我二人的时候，是九十八和九十九，我刚要同她进去，便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两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转头去看，惊了惊。
方才那熟悉的声音不是别人，却是王阮，朝他身后望去，果然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青衫公子。
他背对着我们，头发也并未束起，只用了一条同色的发带虚虚地扎在发尾，正同身边的侍从在吩咐着什么。
许久不见，萧连珏如今已没有了从前的纨绔放荡了。
我心中怅然，王阮见我发呆，又问了一句，“公子，可否？”
他话音一落，从袖口掏出两锭金子，我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吩咐道：“冒霖，走吧。”
萧连珏来这里是做什么？难不成是猎艳？可是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并非如此。
若是为了旁的事，他这手伸得还真是有些长。
来到这惜春园门口，才知冒霖那日所言非虚，这门庭的装饰便同普通的春楼不同，旁的春楼都是花枝招展，彩旗飘飘，而这里的用的竟全都是正红色，就连门牌也是正红，血染一般。
门口放着两只不同的石兽，像是曾在《山海经》一书中见过，如今却也是一点记不得。
看来，着实有些诡异。
这春园共分两层，楼下一层中间有一方台，似乎是女子献艺的，楼上一排，左侧是包间，右侧便是供客人休息之地，分配得十分清楚。
我和冒霖寻了个地方坐下，冒霖看了眼四周，才悄悄在我耳边道：“大人，您定要小心此地，属下瞧着有些不对。”
“哦？哪里不对？”
“你看那门口的几个小厮。”冒霖指了指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两人，才道：“这两人穿着小厮的衣服，可是方才接客时，却是连腰都不曾弯下半分，同平日里见过的并不一样，若是平常的小厮，哪个不求客人的打赏，要赔上笑脸？”
我有些惊愕地看了眼她，“不想你平日里虽足不出户，竟也懂得这样多。”
“那是自然，好歹也快到五十了……”她此话一出，惊得瞳孔圆睁，连忙掩住嘴，不再继续。
五十……
我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这无月宫的驻颜之法着实有些可怕。
等了半晌，却也不见台上有什么人，便习惯性地去拿小桌一旁的茶盏，却不知谁从我身边的经过，竟一下打翻了茶盏。
滚烫的茶水散在我二人身上，我烫得手一缩，那人却是伸手极快，将将将要落地的茶盏稳稳接住。
身边的冒霖是个急性子，看了眼我红肿的手，即可起身，怒道：“你这人，为何不从后面来？！”
“冒霖。”
我轻轻甩手，抬眼看了她一眼，冒霖这才坐下，那人同我微微拱手，“是在下冒失了，还望公子见谅。”
我心头一惊，微微抬眼，却正对上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呼吸微微一窒，他却也没再说什么，一脸淡然地坐在了我的身侧。
既然他不先开口，我便也只当不识，淡然地看着那方台。等了半个时辰之久，这房中的灯火却骤然熄灭，冒霖已拔了身侧的剑，沉声道：“大人，小心！”
耳边另一侧也传来低沉的熟悉的声音，“其实，我一早便看见你了。”
我冷哼一声，不想理他。可手上却突然一热，一下便被人握住，我另一手掏出长笛，反手抵在他的脖颈，同他一般低声道：“将你的爪子拿开！”
他刚要开口，方台上却乍然出现了一抹红光，我收回长笛，他也将手拿开，却见方台上出现了一位从空中坠下的红衣女子，那女人穿着西夜舞衣，攥着红绸缓缓挪动身子，旋转之际，还朝台下的人洒了花瓣，花瓣香气诡异，我连忙掩住口鼻。
周围之人，除却我和萧连珏皆看得如痴如醉，甚至连自己中毒也不知。
如此黑心商家又怎能容许其这般害人，我看了眼身边的冒霖，她便会意，暗暗拿出一枚毒镖朝着那舞蹈的女子扎去，那女人实在不简单，即便如此黑暗，也轻松躲过。
她停下了动作，眼神凌厉，朝楼上看了眼才冷声道：“封门！有暗人！”
她话音一落，周围的烛光便又亮了起来，众人还未完全清醒，便见那女子已抽出红布朝我们这里袭来。
“雕虫小技！”冒霖冷哼一声，飞身而起，同那女子动起手来，周遭之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喊道：“杀人了！杀人了！”便四处逃窜，那几个小厮见众人要逃，便也动起了手，看他们的招式，便知道各个都是练家子。
“砸门！”我喊了一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小厮毕竟是才几人，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之我和萧连珏的暗中帮忙，很快便力不可支。
只听得门口处传来一声巨响，那些人还真将门撞开了，一拥而出，冒霖也将那女子打倒在地，长剑直抵她的咽喉，冷声质问，“说！你可是魔罗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