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这般境况,我确实忧心。”我淡淡开口。
宗政熙凉凉地看了眼我,终是问出了口,“那我呢?我有算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做你孩子的父亲?”
我豁然抬眼,他原本精致的一张脸竟隐隐散出怒意,我这才觉到自己方才的话是真的有些过分了。
我二人僵滞了半晌,我才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同他道:“别气了,是我说错话了,你是我孩子的父亲,怎会不重要?”
他听完我这句话,神色这才稍缓和了一些,将桌上的一碗莲蓉团子舀了一个放在嘴边吹凉了,才喂我吃下,“安云庭我已派人寻医诊治了,你莫要挂心了,过两日便是这民间的庙会了,想必会热闹一些,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我如今哪里还惦着什么热闹与否,自从无月宫出事以后,便一直寝食难安,只盼着能早些替茂林修竹他们报仇雪恨才好。
“对了,西夜那边如何了?”
如今无月宫没了,这便等同于西夜的百姓便也都没了信仰,如此下去,西夜怕是会生出动乱。
“赫连权打探到了你的下落,他想见你。”宗政熙淡淡地开口。
即便他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二,我一把握住他的手,同他解释道:“你需得让我见见赫连权,若是这般下去的话,西夜便真的完了。”
宗政熙的脸色淡了下来,我也能猜到他的意思了。
“若是他当真见了你,他还能听你解释什么?左不过是责怪罢了,我的人,我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凭他又算什么?”他说着,便又要喂我吃一口,我抬手挡了一下,有些无奈地道:“太甜腻了,我吃不下了。”
他这才放下碗,“这事你不必担心了,我自会替你见他,你仔细着安胎便好了。”话音落下,他又将我拉到身前,同我以额抵额,淡淡地道:“小逸,你莫要再让我担忧了,我只盼着你好,便安心了,你可知道?”
我终是点头。
宗政熙如今那一头银发,我看着甚是心疼,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这般思虑过重,是我害了他。
接下来的几日便一直是没传来什么旁的消息,直到三日后的庙会到了,宗政熙才让人为我梳洗打扮,换了衣裳和面纱,要带我出宫游览一番。
我二人已许久未曾这样一起出门了,哪怕只是普通的拜佛求神,仿佛也只是恍如隔世。
宗政熙的发色奇异,为了让人认出,便戴了寻常脑子常戴的一顶灰帽,微微能遮住额头这般的,同时也穿了一袭灰色轻纱长衫,那帽子后两条长长的缓带随飘然,从背后看,倒像极了书生的模样。
我轻轻一笑,他便侧过头来,一双漂亮的凤眼流转,明艳的好似天上的繁星。
“在笑我么?”他凑近我的耳朵,低声问道。
“第一次看你穿戴成这般模样,有些新奇。”我如实回答。
“哦。”他只应了一声,便没再多言,微微抬起下巴,不自然地别开脸。
我二人又走了一段路,他才又回身问我,“你没有旁的要说了么?”
“没有。”我认真地回答。
“哦。”他的声音更淡了,语气中似乎还有些失望。
拉着我到了一处卖胭脂水粉的摊位,那老板见他长得好看,便热烈地照顾,一边看胭脂水粉的几个女子也满面通红地看着他。
北齐民风倒是比从前开房许多,其中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子竟直接上前来,含羞带臊地想要将自己绣好的荷包递给他,结结巴巴地道:“公子,敢问您……如今可有婚配?”
我吃了一惊,也抬眸看向了宗政熙。
他长成这般模样本就容易惹祸,偏还跟一个没事人似得立在那里,看也不看眼前的女子,只顾看着手中那盒精致的胭脂。
“这个多少钱?”他淡淡地开口。
那老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伸出了一个巴掌,讪讪地道:“公子,五十个铜板。”
一侧的陈子田听到二人对话忙要上前掏钱,我一听却觉得有些不对,连忙扯住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煞有介事地道:“你疯了,他这是讹钱呢,不能给他。”
宗政熙方才还淡淡的面色总算有了一丝感情,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满足地笑开了,“娘子果真会精打细算,为夫不买便是了。”
他那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我却总是觉得自己中了他的套路似得,果然身侧凉飕飕的,原来是方才那几个女人正在怨愤地看着我。
我气得狠狠地拧了一把他的衣袖,他闷哼一声,也不说别的,便一直在那里挺着。
等到了午时我二人去醉仙楼的楼上小憩的时候,我才认认真真地看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今日穿得这套常服,很是好看呢。”
“真的?”他这一上午都阴郁的脸色总算是能拨云见日了,我心中也明快了不少,“自然是真的,谁没事骗你做甚?再说,你不就是想听我夸你一句么?还装得这般深沉,同你认识这么久了,还真没发现你从前是这样。”
他经我这么一说,起初倒是坦然,可后来却突然做到了我这一次,我刚要躲,他却突然低下头来一下轻轻地咬住了我的耳朵,抱怨道:“让你说。”
我转头看他,却见他的脸已经红透了,似是见我这般看他有些不快,便直接将脸埋在了我的肩头。
我笑了一声,刚要开口再说他几句,却听楼下传来一道吆喝声。
出于好奇,我才一把推开他,起身朝着下面看过去,却见那原本拥挤的道路上的人们竟开始分流而站在,不远处的街上竟走来了几个怪模怪样的人。
之所以说他们怪模怪样,是因为他们的穿着,脚上穿着白袜木屐,虽都是深色的服侍,却又好似女子冬季穿得夹袄,头上也盘了一个小而圆的发髻,脸上戴着怪模怪样的面具。
宗政熙也来到了我的身后,我转头看了眼他,不觉疑惑道:“这都是什么人?打扮为何这样奇怪?”
宗政熙的目光落在为首的那人身上,仔细盯了好久才开口,“他们是东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