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未曾开口。
他却已经笃定了一般,勾了勾唇,那模样极其讽刺,我不想再同他说什么,宗政熙便下令着人将他压了下去。
我终是抵不住自己心中的自责和悔恨,狠狠地抠着扶手,千言万语,在抬眼时却已落入了宗政熙那幽深的眼眸。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们,可如今……”宗政熙伸手掩住了我要继续的话,接着道:“这并不都是你的错,莫要再这般下去了,这也不是先祭司想要见到的。”
我回握住他的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依靠一般,紧紧地握在手心,“阿熙,我需得见赫连权一面,否则我心中难安,还有无月宫那些死去的冤魂,我又如何能对得起他们?”
宗政熙仍旧面色为难,可又似乎实在不想看我这般伤心的模样,才终于答应了下来。
三日后,赫连权才依邀进宫,还是在华庭设宴。
我已是许久未曾见他,起初一进来时,背是弯的,显得莫名苍老,面上也有些生无可恋的模样。
无月宫之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让人难安,所以才会变成这般模样,虽然他对我无甚亲情可言,但毕竟是我将他害成这般模样,心中如何也是过意不去的。
他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侧的宗政熙,竟弯下了身子,我豁然睁大双眸,好在一侧的使者将他拉住,他才不至于给宗政熙行礼。
“皇上,您也是皇上啊。”他身侧的使者厉声提醒,他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呆呆地道:“是了,是了,我也是皇上的。”
话音一落,才坐到一侧,本想拿着筷子夹菜,手却一直发颤,如何都夹不上来。
宗政熙将看了眼他身边的内侍,那人才晓得上前服侍,许是这两人都太过悲恸情平静,竟让我有些心理难安。
赫连权终是一句责备的话都未曾说出口,只见他先将身边侍从为他所斟的酒在眼前晃了晃,随后竟直接撒在了地上,做了个祭典之礼。
他这动作一做完,满座皆惊,宗政熙的面色也冷了不少。
他叹了两声,只听他哀声道:“我西夜终究是逃不过亡国之命,儿啊,父皇先在这里替你斟一杯水酒,为你送行。”
我豁然抬起双眸,他身边的侍从突然起身跪在地上,同我们解释道:“皇上,娘娘莫怪,我们太子他前日刚刚染病去世,皇上他心中难受,还望你们莫要怪罪!莫要怪罪!”他话音落下,便接连为我们磕了几个头,不肯起身。
我吃了一惊,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个小孩的模样,又听他继续道:“太子实在可怜,不知患了什么怪病,会成了那副样子,不过众人都称是天神发怒才会如此。”
“御医也不知么?!”我急着问道,赫连权就这一个儿子,他这一去,怕是真的要天塌地陷了。
“太子得的急症,御医看了也并未说出什么。”
急症?为何会有这样的病症?竟会诊不出来。
“国师说是因为无月宫之事才会惹得天降神怒……”
“胡说八道。”一直未曾开口的宗政熙突然开了口,冷冷地呵斥了他一句,那使者便不敢再继续。
他起身走到我的面前,伸手将我的肩膀扶住,才同那使者淡淡地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事,又为何依赖天象之说,这不是太过荒唐了么?”
“是,是。”那使者应了两声,赫连权只字不提,只一味地喝酒,只是不过两杯,便突然哭了出来,是压抑的哭声,让人听了心颤。
宗政熙似是怕我见了他的模样会不舒服,便让命人将他带下去了。
我腹中又是一阵绞痛,宗政熙吓得脸色苍白,忙唤来御医。
回到了紫竹宫后,小腹便一直疼痛过甚,宗政熙紧紧握住我的手,为我拭汗,一边冷冷地问一边的杜若,“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这胎才不到四个月,按理不该出现这般总是腹痛之症,可微臣为娘娘诊脉却见她脉搏平稳,并不像是有什么病症的模样。”
“会不会还是那两个东瀛人?”我艰难地开口,动一动,额间便开始冷汗直流。
“他们不敢也不能,即便再狠心,也不会拿自己的妻儿开玩笑。”
宗政熙又将目光落在了杜若的身上,“你行医这样久,可有旁的人或办法,说一说。”
杜若白皙如玉的脸颊微微泛出一抹红色,半晌才道:“微臣虽是御医生,可这女子生产之事,微臣未曾经历过,自然不能单单凭借书上看到的经验之谈而妄加揣测,皇上还需得找来宫中的接生姑姑,问问他们才是。”
他话音落下,宗政熙便命人将宫中那几个接生姑姑全数接来了,其中一个似乎还是替我接生过平安的,只因为她眼尾有一颗黑痣,我对她有些印象罢了。
那接生姑姑同我二人行了个礼,在众人退避三舍后,才将我的衣襟解开,我那白皙微鼓的肚皮露出,那姑姑伸手轻轻抚摸两下后,脸色便沉了下来,微微皱着眉,有些害怕的模样。
宗政熙面色紧张,上前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接生姑姑这才战战兢兢地开口,“皇上,娘娘经常这般腹痛,实时因为……因为龙胎的胎位似不正,需得日日推动才好。”
胎位不正?我还是第一次听过这般言论,为何会胎位不正?难道是因为我自怀孕以来,常常奔波辛苦才会如此?
“那该如何是好?”
宗政熙坐在我的床边,垂眸看着我的小腹,“朕的孩子不能有事。”
那姑姑似乎从未见过宗政熙这般模样,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开口,“回皇上的话,娘娘不能再随意挪动,还需得静养才好,莫要再挂心旁的事,奴婢会来为娘娘推胎。”
“好,日后你便住在这紫竹宫,也好方便照顾。”
“是。”
那姑姑走之后,宗政熙又亲自喂我喝了安胎药才放心。
他将我的手握紧掌心,那担忧也未曾褪去,“小逸,日后的事情全都交给我便好,你安心养胎,咱们的孩子再不能出事。”
“我知道,只是……”
“没有只是,这次并非我逼迫你,而是你一定要听我的,可好?”
他目光幽深,甚至带了些祈求的口气,我知道他是对我太过担心,无论如何,让他这般模样,总是我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