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夜的赫连一族如今已经亡了。”
“你说什么?!”他的话仿佛一道惊雷,狠狠地落在了我的头顶,我被砸得反应不过来。
“就是三日前的事情,是大国师乐勖谋朝篡位,可笑的是,他竟未废一兵一卒,众人便臣服了,不仅如此,还有从前不少的臣民生讨赫连权,称其昏庸无能,欲杀之而后快。”
虽然一早便要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听了这话后,却仍觉得心痛不已。
即便我再不想承认,可是身体中却还是留着赫连一族的血,却不想统治了了西夜几百年的赫连王室便这般轻而易举地被推翻了。
“即便奴才不说,娘娘也知道那乐勖国师是个怎样的人,倘若他真的成了皇帝,改了国号,再没人制止他,那受苦的才会是天下百姓,娘娘如今却因为一己私怨,使得亲者痛仇者快,难道这不才是最大的私心么?!”
他话音落下,径自起身,又叹了一声,“皇上总是同我说,他的心意,您迟早能懂,看来,他是真的错了吧。”
他说完便要转身离开,我连忙上前,道:“我同你去看他!”
他眼中划过惊喜和激动,动了动唇,本想开口再说什么,却总归化成了一句,“赫连权和一众赫连皇族行刑便在三日之后,还请娘娘三思。”
我点点头,匆匆同他去了太勤殿。
正如他所说的那般,宗政熙的身体真当是极不好的,到了金蚕蛊发作之日,又然了风寒,引发了寒毒。
他的脸色苍白,同从前一样面上浮了一层寒冰,身子也开始发颤,夏季房中置了四个火炉也不见他身子回暖。
我将宫人摒退,这才将自己的衣服脱至一,层,上前替他施了针后,便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放在脸颊,喃喃道:“对不起,阿熙,我不该那般说你,对不起……”
宗政熙那浮了一层冰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却还是未睁开他的眼睛。
“阿熙,你可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寒毒发作之时么?我吓坏了,在你身边不停地哭,你像个冰人一般,却还强打起精神来安慰我。”
我脑海中蹦出了他那时候的样子,不觉想笑,可笑着笑着便又哭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我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体替你取暖,我那年十四岁了,不比小时候无需涂换颜散,可却在你的面前哭花了脸,等你醒来后,你原本白皙的脸色却整整一日都是红的。”
我说着,便掀开被子抱住了他冰冷的身体,继续贴着他的耳朵道:“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你便下了利用我的心思,是吧?”
我将自己的手腕用匕首划开,鲜血如泉涌出,贴在他的唇边,一点点流入了他的口中,“你原本对我的当是仇恨,可是你却愿意抛下这一切同我共进退,是我一直在猜忌,甚至……甚至不顾惜你的身子,对不起。”
我这几日本也没有休息好,失了这么多血后,便也开始觉得头晕目眩,忍痛将自己的手臂包扎好后,竟直接累得瘫软在他冰冷的臂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从前他所做的一切,仿佛在我的心中留下了疑影,以至于我总是不能信他。
其实他早就放下了,我爱他,我为何就不能放下,偏偏要纠缠过去的所有呢?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想起了他的声音,我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他竟已经醒了,正侧头看我,满面的心疼。
“你终于醒了。”我轻轻地开口,他却一把将受伤的手腕抓住,轻轻地开口,“小逸,对不起。”
“不必再同我道歉,是我一直放不下,其实那些事,本就不该怪你的。”
我深吸口气,才又道:“赫连一族是西夜的王族,哪怕是西夜覆灭,我也不想看着他们身首异处。”
“我知晓你的意思,只是乐勖此人深不可测,我亦不能保证他的进一步计划。如今西夜的臣民已全然被他蛊惑,毫无人性可言。”
我抿了抿唇,突然想起无羲曾同我说的关于乐勖少年时的事情。
“乐勖原本好似并不是这样,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你应该派人好好查一查当年的事情。”
“乐勖修习驻颜之术,你可知他古今年岁几何?又该从何处查起?”
“乐勖原本叫孟庭筠,至于年岁,怕是同无忧差不多,是爷爷那个辈分的。”
我认真地说着,宗政熙却突然轻笑了一声,我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正色同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他会同东瀛人有联系?”
“这个还真未可知,许是东瀛人主动找到他也未可知。”
我二人正在思索乐勖之事的时候,陈子田的声音便又在门外响起,我本想起身替宗政熙换好衣饰,宗政熙却附身亲了亲我的额头,柔声道:“你再休息会,我出去看看便是了。”
我点点头,许是进来真的太累,我竟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那伺候我的两个小丫头却同我说,他已御驾亲征了。
我揉了揉额头,“为何这样急?难道是西夜那里……”
“娘娘,皇上让奴婢转告您莫要再想这些,他每隔三日自会同您写信告诉您近况的。”
我点点头,想来宗政熙也是不想让我挂心,不过此番也好,让我有些空余的时间去修习禁术。
平安的这身子,当真是再等不得了,若是继续拖下去,我怕出现什么其他意外。
既然乐勖同东瀛人的关系匪浅,我便将余下的那两个东瀛人招来审问,说不定能查找些线索。
宗政熙走后,便命我照管后宫,没再设什么禁令,他也信我不会轻易离开,毕竟平安在这里,我又能去到哪里?
思及此,我便命人准备,亲自去了大理寺。
如此光明正大的进这牢狱,我还真是第一次,想到从前往事,心中竟有些百感交集。
这北齐大理寺还是从前那般庄严肃穆,门口的两头上古凶手眼中都好似刻得极其逼真,那眼中的凶恶光芒让人害怕非常。
如今的大理寺卿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知道我要过来,还亲自在门口迎我,我还真有几分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