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晚了,窗口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缓步走到床头,佯装头晕的模样,直接倒在了床边,双目紧闭。
不过片刻,一阵急促地脚步便传了进来,那妇人凑近了我,轻轻推了我一下,才听她又激动地道:“真的晕了!我来看看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般绝色!”
她话音方落,我便觉得自己脸上的面纱被掀起来,紧接着便是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这……这若是能卖到春香楼,还不得值黄金百两么?!老三,你赶紧去准备马车!”
“这女子这般模样,怕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最近西夜可是动荡不安,别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女儿或妻室逃了出来,我们便倒霉了。”
“什么达官贵人的亲眷会跑到这山中来?!咱们家什么境况你也不是不知,到时得了钱,我们便出了这山,隐姓埋名做点小生意,任他们谁都找不到我们,你还怕甚么?!”
二人犹豫一番后,我还是被绑着上了马车。那两人倒是真的着急,马车一路颠簸,我用早已准备好的碎裂瓷片磨开麻绳,睁开了pi束缚。
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却也是幽幽暗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了,听那男人在外面道:“快到了,我去方便一下。”
“快去快回!”那妇人不耐烦地说着。
我看他走远,便下了马车。
那妇人见到我吓了一跳,忙要开口呼救,我便直接拿方才那碎瓷抵在了她的喉咙。
“原来……原来你是装的?”
我冷冷一笑,“这怪不得我,我给了你银钱,你们却仍是贪心不足,我只能给你们一些教训了。”
我垂眸看了眼她的手,一把抓了过来递到她的眼前,“你看你自己的手也没觉得有何不对么?!”
天已渐渐亮了起来,借着微光她才看清自己已经变黑了的手,又是一声惊叫,“怎么……怎么会这样?”
“自然是我下了毒。”我轻飘飘地说着,收回了瓷片,“若是这毒不解,你三日后便要毙命。”
那妇人毕竟弱女子,十分不惊吓,一下便跪了下来,急着道:“姑娘饶命啊!我也是穷怕了,才想出这等恶毒手段,您饶了我吧,我还有三个孩子呢!”
她呜呜地哭着,那男人也回来了,见此一幕,连忙跑了过来,“春儿,你这是……”
那妇人将事情同他一说,那男人也是吓坏了,情急之下竟拿起马鞭朝我抽来,我虽武功尽废,可对付这两个人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银针微光一闪,直接飞到了那男人的脖颈,那刑三两眼一翻,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刑三!”那女人一声尖叫,朝他扑过去,哭得撕心裂肺。
“他没死,只是晕了而已。”我淡淡地开口。
她这才镇定下来,几步朝我爬过来,扯住我的衣摆,“姑娘,我们知道错了,您便救救他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
“我自然能饶了你们,只需……”我看了眼他们这马,继续道:“将这马给我。”
“这……”
“嗯?”
“好好好!给您!”她话音方落,便去解那马的缰绳,递给我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我知道这马是他们的唯一贵重的东西。
“多谢姑娘!”她说着,又给我指了一条出山的道路,我这才将一包解药递给她。
这一路疾驰,总算是在天亮之前到了一个西夜边境的小镇上,我总能放心了许多。
之前在那二人处我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如今早已觉得饥肠辘辘,便随便找了一家包子铺打算吃些东西垫垫。
刚坐下点好东西,身边便落下一处暗影,我皱了皱眉,刚要开口,抬眼之时却愣在了那里。
宗政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心中翻涌的情绪一时之间错综复杂,我立即起身,刚想离开,手便被他一把捉住。
“坐下。”他淡淡地开口,没有一丝情绪。
虽然一早便知道他是中了幻术才变成这般模样的,可却难以接受。
罢了,我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倒不如坦然面对,他总不会在这闹市就将我杀了吧?
小二哥的小笼包端了上来,我紧紧盯着那笼屉,不动作。
“是谁助你离开的?嗯?”他挽起衣袖,替我夹了一个包子在碗中。
我拿起筷子,手却抖个不停,想到临别前无羲的样子便觉得莫名害怕,乐勖到底会不会对他动手?
他看我心不在焉,便轻轻地掀起我面纱的一角,亲自夹起那小笼包,往我嘴里送。
“我不吃!”闻着那包子的香味,我竟突然觉得莫名难受,一把将包子打落在地上。
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划过一丝莫名情绪,好看的眉毛也紧紧皱起。
“你是我的妻子,同旁人私奔,我连问一句都不能?”
他冷冷地说着,一瞬不瞬地看我,又接着道:“你到底是从未将我放在心上的,是么?”
他问出这话,我竟还有些想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得到了什么呢?
心中那一直高高筑起的围墙瞬间便崩塌碎裂开来,无论他是否身中幻术,对我总归是全无半分信任的。
“对!这个皇后,我是半分都不想做的,都是你逼我的不是么?!”
他的脸上仿佛覆了一层冰,不等他开口,我又继续道:“如今还真是劳烦您来亲自捉我了,回去后怎么样呢?斩首示众?还是继续关押起来?”
“这便是你以为我来找你的理由么?”
“难道不是么?!”我眯了眯眼,“如今你只想杀我!”
我说完,便不再理会他,将整屉包子拿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置一词,忍着眼泪。
他就坐在我的身侧,默默地看着我做这一切,不阻止,也不说话。
“你……”他轻轻地开口,却只说了一个字。
我抬眼看他时,竟发现他竟是突然面色苍白,眼中似乎还十分晶莹,只是目光还是那般冰冷麻木。
我皱了皱眉,却还是没忍住道:“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