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遣的时光,总也是过得极快。
“今日就是徐老夫人的诗会了,你确定就穿这样?”见赵溪眉头轻蹙,红唇嘟起,已然是一番不满意的神态,惠以烟倒是忍不住轻轻挑起唇角,眸光暗存三分荡-漾。
“也是,总归是要隆重些的。”
话虽说这般说着,动作却是半点都未曾做,直到用过早饭,赵溪见身后的彩云递上一张轻薄的面纱,这女人慢条斯理的戴上后,对着她眨巴了下眼。
“如何?”
素衫青衣,发簪也只选了个清雅的桃花簪,不施粉黛的脸被绣着金边的面纱挡住了大半,只剩下那双水盈盈的眸,欲语含羞。
“你……”
虽说同为女子,可看着她这般素净清雅却还偏生兀自妩媚的模样,赵溪原本想念叨的话,到底还是吞回了肚子里。
见她这般,惠以烟如何不知她是想说,那位与她齐名的严绿樱就惯喜素衫,而她身上这身装扮跟传闻中的严绿樱着实相似。
“你好生交代,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了?”
下轿前,赵溪没忍住伸出手指勾住了惠以烟的下颌,眼眸微眯。
这些时日以来,她可是太清楚面前人的算计,即便是在她身上再出格出挑与众不同的事,到了必要时候,总是力挽狂澜的那一笔。
“该下轿了。”
堪堪探头,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素净纤细的手,紧接着一张冷清精致的脸映入眼帘,她们倒是跟严绿樱撞上了。
很快就察觉到了打量的视线,严绿樱极淡的扫了一眼,稍稍颌首,便兀自出轿进府。
围观了全程的赵溪,忍不住伸出手怼了怼惠以烟,“没想到,倒是个妙人。”
高洁、骄傲又不染纤尘。
惠以烟扬了扬唇角,“长公主,请吧。”
徐家老夫人早就已经等待着了,即便发丝已染上银霜,可那双眸子依旧犀利,见她们缓缓走来,面上笑容愈发诚挚和善。
“长公主还是那般美艳绝伦,早就听闻相府大小姐聪颖明慧,没想到竟然这般清雅可人。”
惠以烟不过嘴角浅笑,一旁的赵溪就已经回应过去了。
视线越过徐家老夫人,落到她身后的徐春娇身上,就见她立刻就朝着惠以烟行礼,嘴上刚要说话,就被惠以烟截胡。
“既然是私宴,就别那般虚礼了。”
才刚酝酿好的情绪,就被惠以烟这般打断强行逼了回去,徐春娇眼角还有些晶莹,嘴上却委委屈屈的应了。
打过招呼,赵溪拽着惠以烟朝着院子里进,不得不说,这位老夫人倒是比徐春娇审美好多了,光是看着这‘曲水流觞’就知道定然不是出自徐春娇的手笔。
“一会有的看了。”
赵溪在惠以烟耳边小声的嘀咕,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顺势去看,就见那位从小就背负盛名的严绿樱身旁已经围绕了不少千金小姐,无一不在轻捂唇角、眼笑盈盈,可光是看着严绿樱依旧冷淡的模样……
惠以烟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扫了一圈,“一会才更好玩。”
主持自然是徐老夫人,她攒的局,再加上这场中资历最深,位于上座目光含笑的望着下面的小辈们。
徐春娇就站在她身后,倒是难得的不卑不亢。
诗宴开始,就见从小庭中走出约莫十几个丫鬟,个个都身姿绰约,手中端着横盘施施然的成排走过。
惠以烟她们早就已经落座,面前盈盈一条小溪,上面细碎的点缀了嫣红的花瓣,就见为首的那个侍女把手中的横盘缓缓置于水中,而后视线扭转,落到主位的徐家老夫人身上。
徐家老夫人轻轻笑了笑,对着身旁的徐春娇点点头,她转过身从身后小丫鬟手上端起了一坛子酒,素手掀开,一阵幽香蔓延开来。
“既是诗会,音律、美酒、佳肴若是少了其中一味,也决计算不上完美。这‘醉梦’虽是叫‘醉梦’,却是用野莓果酿的,即便是贪杯也不会醉。”
随着老夫人话音落下,方才那些侍女莲步轻移,纷纷端着横盘,给席位中的各家千金小姐们的桌上都放了小小一壶。
在众位闺秀品鉴‘醉梦’之际,诗会在悠悠的古琴声中,开始了。
曲水流觞,本就是极具美感,再加上铮铮琴音、酒香阵阵,美人盈盈皆是醉眼如丝,更是如同诗画一般。
一连过了三次,酒杯都未曾停咋在惠以烟或是严绿樱面前,有酒助兴,更是不少贵女或多或少的暴露了本性,目光灼灼的盯着溪水中缓缓前行的酒杯,生怕下一刻不停在她们二人之间似的。
那酒盏好像真是听到了祈求似的,缓缓踉跄的朝着惠以烟就奔了过来,不多不少,堪堪停在她面前。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捏住酒盏,一阵酒香扑鼻而来,她轻轻嗅了嗅,唇角含笑站起身来,“原以为,方才的品茗已是极好,现在看来,幸运所赏更是美味。”
说话间,食指轻轻地敲了敲酒盏。
眼神像是有钩似的缓缓扫视了一圈,而后着重落到某点,耐人寻味的勾起唇角,眸色潋滟。
徐春娇已经按捺多时,要不是徐老夫人在场,早就要作妖了,此时终于得到首肯,娇柔扭捏着走到出题筒旁,伸出手提起竹筒,缓步朝着惠以烟走去。
还不等说话,就听惠以烟朗声,“徐侧妃辛苦,那就劳烦你帮我抽一张吧。”
脚步顿了顿,徐春娇弯唇笑,“既是这样,那妹妹就代姐姐抽,姐姐一贯聪慧,想来何等难度的题面都是难不倒姐姐的。”
回答她的,只不过是惠以烟不以为意的笑,突然有一抹冷清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寻着探去,就见严绿樱非黑即白的眸子正盯着她看。
见她看来,也并未躲闪,只是片刻之后,稍稍垂眸躲开了惠以烟的视线。
倒是,有些可爱。
“赞花吟。”
她念完上面的字,尤不满足似的稍稍皱眉,眼眸抬起落到惠以烟身上,倒是蕴了深深浅浅的笑,“姐姐一贯厉害,赞花不言花,想来是极简了。”
惠以烟不过轻扬眉梢,纤细的手指在酒盏上轻轻点点,而后一饮而尽。
动作中满是恣意潇洒,眼波如丝。
“独鹤寄烟霜,双鸾思晚芳。
旧阴依谢宅,新艳出萧墙。”
倒是没想到,看她那般潇洒,嘴里吟唱出的诗偏生有些哀。
还不等细细品则,她一首已然结束。
半晌无人应声,片刻之后,细碎的重复声接踵。
有人念着“断日千层艳,孤霞一片光。”
有人偏爱“布影期高赏,留春为远方。”
不可否认,这是一首极其出色的诗。
徐春娇指尖戳进掌心,视线扫过身后一点,唇上的笑冗杂了些许意味,“看来,姐姐现在倒是跟以往截然不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