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瑟听到他的笑声还有些不解：“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沈瑟绝对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是自己让他心情变好的，她不给他添堵就不错了。
不过她仍旧觉得有些好奇，明明刚才气氛还那么压抑来着，怎么突然之间他的心境就变得明朗了。
程绍仲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沈瑟拉上窗帘，重新躺回到床上，问道：“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吗？”
程绍仲这才悠然地答道：“算是吧。”
“哦。”沈瑟到此打住，饶是再好奇，她也不准备再问了。
况且消失许久的睡意，此刻像是重新积聚起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上班呢。”
程绍仲看了眼手表，十点多了，的确不早了。
“我处理完剩下的事情再回家。”
“啊？你还没回去？”沈瑟听出了不妥，“工作这么忙吗？”
“嗯。”
这下子沈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段时间她的确鲜少过问他的工作，更不了解他公司的状况，说起来，真连个外人都比不上。
她有些尴尬，也有些惭愧，当然，这些情绪来的并不合时宜。
程绍仲也没有想具体展开描述自己的公事，他低醇的嗓音在静寂的夜里分外鲜明。
“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
沈瑟又咬了咬唇，在心里纠结良久，她还是多问了句：“没什么……问题吧？”
“你指的是哪方面？”
“所有。”
“我都会解决的，不用担心。”
沈瑟听到这个回答，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是有了些许忐忑。
因为这就相当于是默认了，的确是有困难存在，而且并不容易克服。
沈瑟顿了顿，才低声说：“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没有人能独自扛下一切，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请别人帮帮你。”
“好。”
沈瑟闻言还有点意外，什么时候他这么好说话了，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么固执。
不过她忍着没继续追问，而是说了声再见后，挂了电话。
方才袭来的睡意像是又被谁给撵走了，沈瑟抓着被子盖在身上，左右滚了滚，还是没能把心里的那点波澜抹去。
这样反复了一会儿，她干脆坐起身，下床走到书桌前，打开了台灯，从抽屉里找出了一本日记本。
记日记的习惯好像是从初中的时候开始的，当时正值青春期，多愁善感的很，哪怕白天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晚上夜深人静时，也总会暗暗湿了眼眶。
那个时候还喜欢较劲，不仅对别人，也跟自己，所以就算是有什么苦闷，她也从不跟别人提起，久而久之，她就想出了自我排解的法子，那就是都写下来，就当是倾诉过了，心情也会变得好起来了。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了高中毕业，到了去南城上大学之后，她慢慢地就抛弃了这一方式，因为她已经长大了，成熟了，不需要再靠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了。
翻开已经有些泛黄的纸页，沈瑟看到了那些稚嫩的笔迹，还有稚嫩的言语。
看着看着，她就笑了起来，感叹着当时可真是单纯，就为了一点那么小的事，也犯得着洋洋洒洒地写上几页文字。
其中不乏某次成绩退步，退出了年纪前十名的行列，于是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夺过头名的荣光。也包含着对某个男孩的情愫，因为他与别人的女孩子多说了几句话，就暗自伤怀不已。
年少时候总以为自己遇到的问题就是人生的全部，当时觉得跨不过去的坎，此时看起来，真就是小孩子玩家家酒似的。
同理，如今走进的死胡同，若干年后，会不会也就成为了一笑置之的闲谈。
沈瑟没有合上笔记本，思绪却也没有继续停留在上面。
她坐在书桌前，借着面前的这盏孤灯，看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出神了很久。
……
程绍仲挂了电话之后，没有耽误更多的时间，而是继续处理着手头的事务。
近来他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以至于让下属们都开始暗暗议论着，是不是公司出现了什么问题，才让大boss如此伤脑筋。
公司运营是一切正常的，不正常的，恐怕只是他自身的心绪而已。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钟，程绍仲终于合上了文件夹，关上电脑，准备起身离开。
他来到了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车子很快发动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打开了广播，这个时间段正好深夜电台播报，没什么咨询内容，热线互动倒是很活跃。
主持人的声线很有磁性，很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他接进了一个电话，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因为跟丈夫吵架了，实在委屈，便想来诉诉苦。
主持人很耐心地听她的讲述，大意就是丈夫不理解她，在她痛苦的时候不懂得怎么安慰她，还特别大男子主义，总是替她做决定，这让她觉得人生像是被控制住了，完全没有了自我。
再深入多了解一些，才发现这女人原本也是个事业女性，只是因为后来丈夫的事业忙碌，她才慢慢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将重心倾斜到了家庭。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话音里还是有哭腔，一方面她在极力控诉丈夫的霸道和冷漠，另一方面，她也在为自己的懦弱伤心着，她说自己已经没有勇气跳出现在的生活环境，因为有太多的牵绊，所以面对这样的苦闷，她能够选择的只有忍耐。
日复一日地忍耐着，等到受不了了，就寻找一个出口发泄一下，然后继续。
主持人按照常理开始劝慰起来，这些话能够成为那个女人的慰藉尚不得知，或许那也不重要，因为她只想倾诉出来，因为她很清楚，事情根本得不到解决。
电台的声音回响在车内，程绍仲目视着前方，像是在听这些话，也像是根本没有入耳。
直到这通热线结束，主持人转换了语调，播放了一首抒情的歌曲的时候，程绍仲才如回神一般，想着，或许，如今这般局面，才是对的。
勉强留在他的身边，沈瑟会不会早晚有一天也变成这个女人的模样。
亦或者是，勉强忍受着他所有的缺点，会不会抹杀她对自己人生的追求。
也许放她离开，真的是对的选择吧。
程绍仲扯了扯唇角，起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