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mon把那天的情况大致说了说，包括他在外的应酬，包括他跟程绍仲通过的电话，包括蒋莫海突然来到安城，指明他要去机场迎接。
种种种种，都已经在他脑子里过了很多遍了，如今再复述出来，却还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事情就是这样。”Simon习惯性地耸耸肩，可因为扯动了身上的伤，他“嘶”得低呼了声。
程绍仲闻言沉默片刻，然后才淡淡问道：“难道这不是一个意外？”
Simon怔了怔，他只是描绘了一下事实，还没说出自己的猜想呢，程绍仲就已经猜到了？
看到他惊讶的样子，程绍仲更清淡地笑了笑，说：“如果只是单纯的意外，你就不会这么郑重其事地跟我说这些了。”
Simon叹了口气：“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没错，这件事有点蹊跷。”
“比如？”
“我的酒量不差，不会喝两口就醉的控制不住自己，可在去机场的路上，我开的车就那样失控了。”
“你怀疑车子出了问题？”
“警察已经检查过我开的车了，没有任何故障。”
程绍仲便不再说话了，如果车辆没问题，那就人有问题了。
Simon也没有故弄玄虚的意思，他直接说道：“我觉得，在我喝的那杯酒里，有人动了手脚。”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与Simon应酬的人，就该有嫌疑了。
而这个人，不用Simon明说，程绍仲知道是谁。
Simon看着他的神情，有点不确定自己接下来该不该继续说。
程绍仲看出他的为难，没有追问，只说：“这件事你告诉了蒋先生？”
“是的。”
“那警方呢？”
“我说出了所有我知道的事，除了……”
除了跟林卓飞见面应酬的经过，以及对那杯酒的可疑猜想。
程绍仲于是明白了：“看来这是蒋先生的意思，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没错，蒋先生有自己的考量。”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过来，告诉我呢？”
“我……”Simon皱了皱眉，好像有些难以开口似的，但深吸一口气之后，他还是选择了坦白，“我想知道真相。”
程绍仲顿了顿，之后忍不住笑了。
低低的笑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有些突兀，可Simon听来却只觉得有些不安。
说起来，他和程绍仲并不算是一个阵营里的人。
DMG虽然投资了易和，也帮助易和成功在纽约上市，但是程绍仲从没有唯命是从、马首是瞻的意思，他也不是那样的人，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程绍仲早晚会和他，和蒋家脱钩，甚至会转而成为对手。
如今他们即便还有利益上的牵扯，这份纽带有多深厚，是否足够让程绍仲诚心诚意地帮他，这些都是未知数。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找来了程绍仲，告诉了他这一切。
慢慢敛起笑意，程绍仲恢复轻淡如水的神情，他问Simon：“既然你的老板都选择了息事宁人，真相还有这么重要吗？”
Simon暗暗咬了咬牙，回答：“我是DMG的职工不错，可我也是独立的人，我有为自己追寻真相的权利。”
“那你为什么不向你的老板求助？按照你们的关系，他一定会考虑你的感受，帮助你的。”
听到这些，Simon沉默了下来。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看上去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他不说，程绍仲也也不问，气氛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和僵滞。
之后，还是Simon主动开口了：“我不想因为这种小事麻烦蒋先生，他很忙。”
这个理由有些苍白，也很无力，不过程绍仲还是接受了。
他问：“那你想让我怎么帮助你？”
“你答应了？”Simon有些惊诧地抬起头。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你不会跟我开这个口的，我很清楚。”程绍仲的语气不急不缓的，看样子并不是很上心，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不会让人觉得敷衍，反而有种安心落定的意味在。
Simon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说感动还算不上，那就是感谢吧。
“我想来想去，还是跟林卓飞有关。”Simon蹙了蹙眉，“可是我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我跟他无仇无怨的，他为什么要害我呢？”
程绍仲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们为什么会见面？”
Simon被问得一愣，这个答案……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程绍仲的目光。
“因为……有点事。”他没有说实话，而这个拙劣的谎言，自然瞒不过眼前的人。
程绍仲还是没有逼问，顿了顿，他说：“好，这件事我可以帮你落实。不过有些话需要说在前面，我不能保证一定给你满意的结果，不要抱有太高的期望。”
Simon并不在意，他已经足够感激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程绍仲不置可否，对这个人情，不知道他到底看不看重。
事情说完了，程绍仲看了眼时间，也该走了。
临走之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Simon说道：“你发生这么大的意外，蒋小姐肯定已经来探望过了吧。”
“Abbie？”Simon下意识地摇摇头，“她怎么能来看我，她不是还在你……”
话还没说完，两个人都顿住了。
Simon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难道她现在不在你那边？”
程绍仲的眸光淡淡的，告诉他：“蒋小姐已经安全地回到她父亲身边了。”
Simon倒吸了一口气，不仅仅是因为惊讶，还觉得有些受伤。
蒋夏微已经回到了蒋莫海的身边，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呢？
Simon实在是想不通，可在程绍仲面前，他还是强撑着不露出过分狼狈的表情，于是努力笑笑说：“哦，那可能是她没时间吧。我也没什么大问题，不需要她来的。”
程绍仲颔首，表示理解。
待他走后，Simon靠在床头，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微风习习，拂动着翠绿的树叶。
每一片叶子都有自己的位置，而他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颗无所依傍的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