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沈景川便化为了一个狰狞的怪物,呼啸而起,将一片太平之景拉成了虚无。
“假的!”怪物咆哮着说道:“什么一生一世,不过是你的痴心妄想罢了。”
唐欣蓦地睁开了眼睛。
她出了一头冷汗,腹部传来隐隐约约的痛觉,一丝腥味伴随着粘稠的触感传到了知觉中。
“孩子……”
唐欣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想要坐起来,然而四肢百骸像是散了架,连最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房内的灯光突然打开,暗处悄悄走进来了一个人,是张伯。
他手中拿着一支注射器,里面的液体早已空了,尖锐的顶端正泛着寒光,森然摄人。
“太太。”张伯一把年纪,终于对这件事有些汗颜,忍不住低下了头:“你别怪我,是先生吩咐的,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后面的话唐欣没有听清楚,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一句话:“先生吩咐的,孩子没了……”
这个孩子,唐欣千方百计想要留下来的孩子,就这么死了吗?
下身仍在缓缓流着温热的血液,床榻间早已被血浸湿了一大片,唐欣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皮肤苍白的仿佛透明的一般。
也好,
沈景川,既然你我已走到末路,那便死生不复相见吧。
她咬牙,嘴角缓缓流出了一丝鲜血,在苍白的皮肤上尤为扎眼。
张伯一惊,连忙上前掰住了唐欣的下颚,“陆医生,不好了,太太她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是一种很痛苦的自杀方式,舌头长在自己的嘴里,若要咬掉它,好比从自己的身上剜下一块肉,多半死不了,不济成个哑巴,但是一个人到底该对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失望,才会下去狠心咬舌自尽。
唐欣不知道。
救死扶伤的医生陆林川也不知道。
还是来到了医院,唐欣终于被及时制止住,没有成功,嘴上被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为了以防再次寻短见,则是在病床上被绳子缠住了四肢。
她始终在睡着,身体大张,嘴角的纱布渗着鲜红的血液,明明是很狰狞的姿势,在唐欣的眉目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详。
沈景川在午夜后才姗姗来迟。
“唐欣!”
他发了疯似的冲进病房,唐欣一下子睁开眼睛,而后便被沈景川解开绳子死死的抱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向来冷静的男人声音破天荒的颤抖,语气之间,都透着一股子失而复得的侥幸来:
“是我的错。”
唐欣原本沉静的眉目一下被惊醒,抬头,见是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身体颤抖了起来。
“啊!”
她舌头有伤,连声音都是破碎不堪的,尖锐而又突兀的响起,而后陡然吐出了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沈景川的身体被陆林川一把拉开。
“你是想要她死么?”
沈景川看着自己身上的鲜血,与病床上灼灼的红,漆黑的瞳孔收缩,仿佛觉得一切都是场荒诞无比的梦境。
“怎么会这样?”
“好好的一个人,被你逼成了神经病,沈景川,我倒是要问问你,怎么会这样?”
沈景川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病房的房门,终于什么话都没有说,摇了摇头。
“林川,你不知道,我有多爱她。”
陆林川嗤笑一声:“是,你快要爱死了她!”
他特意加重了那个“死”字,而后便转过了身。
“景川,好自为之。”
长夜难明。
黎明时分,医院静悄悄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连串急促的高跟鞋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去,到沈景川的面前堪堪停下。
“沈总!”来人是他的秘书,怀中抱着一沓厚厚的文件,“这是咱们和许氏签约的事宜,还有,今天是您的婚礼,还是提前准备一下比较好。”
沈景川眼底有着浓厚的疲态,他抬手接过文件,粗略的翻看了几眼,而后便从中间缓缓撕开。
秘书一惊:“沈总……”
沈景川站起身,手中的纸屑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你在这里待着,看着唐欣,有什么问题立刻打我的电话。”
小秘书有些犹豫,“可是……”
沈景川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此时,在A市某家酒店之中,精致的婚礼现场早已布置好,新娘许玫穿着婚纱,正在化妆石补着妆。
管家张伯站在她的身后,俯身道:“小姐,唐欣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许玫美艳的脸上浮过一丝笑意,她与镜子中的自己四目相对,故作惋惜:
“是吗,这件事沈景川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可干脆利落?”
张伯点头,“已送去医院,底子太弱,以后怕是都怀不了孕了。”
“行了,我知道了!”许玫站起身,看了一眼腕表,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便提起婚纱走了出去,“你先回去吧。”
宾朋满座,婚礼现场装潢精致,前来观礼的人很多,挤挤嚷嚷的在席下,均无不感慨。
新郎沈景川和新娘许玫,沈氏与许氏的联姻,门当户对不提,仅两人站在一起,便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许玫看着尽头眉目冷冽的男人,笑的愈发温柔。
唐欣的事,就当做是他的年少轻狂,以后时光漫长,这个完美的男人,至此,才算是彻彻底底的属于自己。
许玫深呼一口气,心满意足。
沈景川的手指一直紧握着手机,许玫朝这边缓步走来,底下的记者纷纷拿出了摄像机,有的已经开始了现场直播。
病房中,刚刚恢复了些许气力的唐欣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电视上播放着这一幕——
昨夜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正满眼深情,在婚礼上看着另外一个女人。
现实果然荒诞的如同一场好戏。
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毕竟多年深爱,唐欣无法将人从自己心里彻彻底底的摘除出去,忍不住的,手指死死的拧住了床单。
伤心吗?
唐欣苦笑,觉得自己的心脏中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洒了一把盐,痛彻肺腑。
电视屏幕却突然被人一下子关上了。
陆林川放下遥控器,“你需要静养。”
唐欣这才回国了神,伸出手摸了一把脸,却沾了一手眼泪。
“现在摆在你面前,两条选择,一,安安心心在病房睡觉,二,我带你去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