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战役是实打实的战役，没有人耍任何手段。不管是西蛮还是大楚都是卯足了力气厮杀彼此，仿佛彼此是不公戴天的宿敌。
滚滚铁骑卷起的沙尘足足有一丈之高。迷了人的眼睛，不知道在这样乱的场景之中，会不会有人砍错了人。
不知过了多久，战鼓停了，号角停了，杀戮停了下来。
地面上堆积的尸体如山，有西蛮人的，也有大楚人的，数量上彼此不相上下。这一战，大楚士兵们拼得格外用力，不知是不是大军在源城休整的那几日，凌辰烨的训练起到了效果。
西蛮余下的士兵慢慢地有序地撤回了朗州城内。
停战之后。
仿佛整个天地间都静寂了下来，颜清歌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那血腥味一直久久地停留在鼻尖不肯散去。
一个长裙飘飘的红裙女子出现在了朗州的城楼之上。然而她是被人绑好了双手走上城楼的，身后有西蛮的士兵推着她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了最顶端。
颜清歌她们站在山顶，俯视着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那个被绑在城楼之上的女子。颜清歌慢慢地瞪大了眼睛，隔得远，女子的容貌有些看不清楚，但她的身形让颜清歌感觉到是那么地熟悉。
“那是谁？”胡如依皱起了眉头思索起来。好端端地，战不打了，拉个女子上城楼做什么？“是凌辰烨的姘头？那西蛮人想要利用这个女子逼迫凌辰烨低头？”
仿佛是被胡如依这句话点醒了一般，颜清歌更加努力地去看那女子的面容，越看越觉得非常熟悉。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在她的心间升腾起来。
怎么会……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的……
巨大的震惊让她忍不住迈出脚步，向着下山的路走去。
“三笑！”
胡如依的一声叫唤拉回了她的些许思绪，“你干嘛？难道你认识那个女人？”
颜清歌眨了眨眼睛：“那女人让我感到很是熟悉，我必须要下去看看。”
“你这样下去，会被乱箭射死的。”胡如依走上前来，抓住了颜清歌的手臂，厉声说道。
“那怎么办？”这个女子的出现让颜清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望着胡如依，呈现出一种无计可施的脆弱神情。
“我们现在这里等着，看看下面的情况如何。今晚凌辰烨应该会安排军中在城外扎营，我们等入了夜再去找他。”相比较而言，胡如依此刻格外冷静。
颜清歌点了点头。
那名女子站在高高的朗州城墙之上，一身红衣耀目，飞扬而起的锦绣裙摆上，一只在烈火中的鸟儿振翅欲飞。她低头望着城门之下，那骑着马儿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泫然欲涕的声音是那么惹人怜惜：“夫君……”
这轻轻的两个字仿佛将凌辰烨拖入了幻境之中，他的黑眸不再似领兵打仗时那般神勇无畏，而是透出一种漫着迷雾般的神情来。他仰头看着站在城楼之上的她，她的一身红衣，宛如是将那日在他的烨王府中流尽的鲜血，浸染而成的衣衫。
她曾俯身跪地哀求他，而他冷漠地将她丢在院中。
“清……清歌？”他将这个尘封在他心底许久额名字念了出来，声音低喃，宛如情人间的耳模厮鬓。
“殿下说什么？”骑在马上的尹豪没有听清楚，复而问了一句。
凌辰烨沉默以对，他的脸上被溅上了不少红色的血，板着脸的时候看上去分外冷酷。
“凌辰烨！”西蛮王出现在那个女子的身旁，朝着凌辰烨大声地喊话，“你马上带着你的士兵们后撤十里，否则我就把这个女人从这里推下去！”
“她是谁？”凌辰烨冷冽的声音准确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你看不清吗？你的妻子你难道要装作不认识吗？哈哈哈……没想到堂堂大楚皇子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西蛮王发出几声放肆的大笑，将女人往前轻轻一推，那女人发出一声脆弱的叫声，往前一栽，好在最后还是靠着城墙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凌辰烨脸色未变，只是手中的缰绳捏紧了。
“妻子？”尹豪惊异不已。一边去瞧凌辰烨的神色，一边在心中暗自忖度。难道城楼之上的那个女人是江家的大小姐江惜雪？可怎么看都不太像江惜雪。何况那江惜雪不是早就和五殿下和离了吗？”
凌辰烨一直没有说话，没有对西蛮王的讽刺回应什么，也没有发令让所有的士兵后到十里之外。
沉默的对峙，让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凝聚到了一个极高点上。
“凌辰烨！本王的耐心有限，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是一炷香之后，你还没有让你的士兵后撤十里，那本王立刻将这个女人从这里扔下去。”最后，西蛮王恶狠狠地说道。
西蛮王的话音刚落，很快便有人拿了一个香炉放在了城门之上，在香炉中插上了一根点燃着的香。
“殿下请三思。”尹豪见凌辰烨一直沉默不语，不禁有些着急地劝道，“臣瞧着城门之上那个女子很是陌生，如今我军士气大振，正是全力进攻朗州的一个好时机。恐怕这女子是西蛮王设下的一个陷阱，殿下勿要上当了。”
“你所言我都懂。只是城墙上这个女人，你难道没有认出来吗？”
那件事情并没有过去多久，颜清歌这个人就已经完全地消失在外人的记忆中了吗？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她吗？凌辰烨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揪紧了，难受得很。
听到凌辰烨这般说，尹豪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那城墙之上的女人，费力地辨认了许久，终于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她是……那颜咏刚的女儿？”
颜女的名字尹豪早已经忘记了，但是对于她是颜女的这个身份他是记得的。
“没错，是她。”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尹豪惊异不已，望向凌辰烨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他记得是凌辰烨亲自将颜女自缢的消息上报朝廷的。
“对，她本应该是死了的。”却出现在这朗州的城墙之上，被捏在西蛮人的手中。凌辰烨有些不敢相信。
冥冥中，他一直以为江三笑同颜清歌有某种联系，现在当他看到原本应该死去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不敢相信，却又怀着那么一丝期待，愿意去信。
宁愿她还好好地活在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