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刚刚那段精妙绝伦的舞蹈,除了那些看客们看到了,还有一个巧好路过此地的人也看到了。
他身穿一件浅米色如玉的袍子,衬得面容愈发精致,正状似悠闲地坐于万花楼对面的酒楼上,将这一场舞蹈表演从头看到尾。狐狸眼眸眯起,狭长如倒悬弯月泛着亮光,既有如出鞘之剑的冷冽锋利,又有身世不凡的公子一般的邪魅狂狷。
“她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了?”乔装打扮的百里玉奚此时正舒展着那把玉扇,黑眉轻轻皱起,直到那个女子已经消失在舞台之上许久了,他的眸光还停留在那片舞台之上。
明明她是蒙着面纱的,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双如同玻璃一般乌亮妩媚的眸子,就像是镌刻在他心头上的一粒珍珠子,不论被如何用尘土蒙蔽着,始终是心间的那一抹芳华明亮。
“殿……少爷,”身后随从的奴才见着百里玉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那场倾城之舞,脸上不由得浮上了几丝了然的笑容。原来太子殿下,也会同他们一样,为美色所迷。
随后万花楼中乐声重新响起,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面带纱巾的姑娘走了出来,复而舞动起来。
然而见到了新走出来的妖艳女子之后,百里玉奚立刻站了起来往外走去,伸手拍了一下仍沉浸在美色之中的随从。随从惊醒,茫然问道:“少爷您上哪儿去?”
“去见一位故人。”百里玉奚浅色衣袍飞扬而起,只在随从眼角的余光中打了个转,便消失在了随从的面前。
“少爷,我们不回去了吗?”随从急急忙忙地喊道。他们这一次从军营中回大齐,可是有急事在身的。难道太子殿下是看上了刚刚跳舞的那个姑娘,要将她赎身?可又怎么会是故人呢?
他苦恼地摇了摇头,然后撒开脚丫子循着已经没影的百里玉奚追了上去:“少爷!等等我!!”
此时,颜清歌正在万花楼的一个阁楼中,研制解药。
她的面前,放着一壶烧得滚烫的水,正在咕隆咕隆地冒着白色的热气。水壶的前面,摆放着各种药材,长短参差不齐,不同的药材不过是简单地分开了一定距离,摆放着。颜清歌要将这些药材每一样都取适当的量,磨成药粉,最后再将药粉混和在开水里,完全地溶开来,制成一碗药汤,让李娘服下,便可解毒。
颜清歌伸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她制作的那毒药本来是要用来对付恶人的,当时并没有考虑到研制解药一说,所以现在做起来颇费力气。
好在结果尚可,能认识李娘这样一个爽利之人。而且,从此这万花楼里,她便是第二个主子了。也算是没有浪费此番周折。
正在凝神磨药粉的时候,她听到了门外响起了一些细微的动静。颜清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应该不可能会有方才看戏的登徒子能找到这里来,她想。
直接走到门边,将门猛地一下全拉开了。
正好来到门外的人躲闪不及,完全地暴露在了颜清歌面前。
“真是没想到,廖兄不仅会诱拐良家女子,逼良为娼,还会飞檐走壁,偷窥女子卧房。”颜清歌勾唇,看着廖炎,轻轻地说道。
为了防范看客们躁动出乱子,李娘和颜清歌早就商议着做好了安排,这整个万花楼在四处都安排了人看守,而这人既能无声无息地来到她的房间门口,想来是走了不寻常之路的。
“咳、咳。”廖炎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时隔多日,再次看到颜清歌,尽管这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没良心的事,仍有两陀红晕飞上了他的脸颊。不过他的肤色黝黑,倒是让人看不出来。
“咳什么?”颜清歌笑着,往前又走了一步,逼近廖炎,“廖兄是将我卖了之后,彻夜难安,以至于感染上了风寒?”
她手袖中有五种毒药,现在正在考虑哪一种毒药能够让自己出这口恶气。
“呃。”时至今日,廖炎若是再没有明白此刻颜清歌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他以后就别再这下邳城混了。
然这女子竟然有这种通天的本事,确实令人惊奇。廖炎遂起了些别的心思,所以他当下果断地决定,先道歉再说,“实在对不起了,姑娘。廖某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不得已你就可以诱拐良家妇孺?将她们变卖之后再将钱物收入你私人囊中?”颜清歌嘲讽地勾起了嘴角,完全不吃他这一套。
廖某自知理亏,他也是能屈能伸之人,当即便躬下身子,向着颜清歌施以一礼,道:“廖某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我可海涵不了!你心计颇深,在船上的时候便开始算计我和我的友人。勾结店小二,将我和我友人分开,分别卖入了妓院中。若非我聪慧过人,如今早已是清白不保。而我友人,至今还下落未明!这桩桩罪过,岂是你一句小小的道歉就可以过去的!”颜清歌厉声说道。
“那姑娘要怎样才能原谅廖某,廖某愿意承受一切责罚!”廖炎当即表明自己的心意,从腰上取出一把匕首,递到了颜清歌面前,然后说道,“廖某仍由姑娘处置!姑娘怎样解气便怎样动手吧!”
颜清歌接过他手中的匕首,将精巧的白刀子拔了出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便知这是一把很锋利的刀子,问廖炎:“你真的任我处置?”
廖炎闭上了眼睛,然后坚定地应了一声:“嗯。”
“若是我用这把刀在你的心上开一道口子呢?”颜清歌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廖某知道姑娘是讲理之人,必定不会拿一个人的性命开玩笑。”听到颜清歌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廖炎心中难免有点慌张,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
“那你就可以随随便便拿姑娘的清白做交易?”廖炎的这番认错,让颜清歌对他的印象稍稍有所改观。然而,仍旧无法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