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毫不留情的逐客令，他那星尘般的黑眸中极快地闪过了一丝伤痛。凌辰烨的目光携带着久违的温柔，轻轻地落在她的身上。“当年的事情，尹豪亦是受益者。我已经将他扣押了。”
颜清歌一脸平静，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讲了这一堆，脸庞上似乎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微微颤动的黑色睫毛，泄露了她心绪的波动。
不是所有的痛和伤害，都能用道歉和弥补被原谅。
回望都是错。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空口无凭，那就等我们回了佑安之后，一切自见分晓。”凌辰烨垂了垂头，无力地承诺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感觉到他的声音里疲倦又脆弱。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的身形消瘦了不少，那件经常穿的青色长衫，正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肩上。
他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颜清歌望着那个缓缓离开、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在那刻她的心中什么都没想，一片空白。
凌辰烨走了之后，月儿推门走了进来，脸上藏着一抹微微差异的神情。她还以为五皇子会在里面待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月儿一抬眼，便看到颜清歌双手扶着床侧柱子，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要去看她。”
“姑娘！”月儿连忙跑过去扶住了她，然后说道，“姑娘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就算是你现在过去看那位姑娘，也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伤了自己徒劳令更多的人牵挂伤神而已。”
“我只是想看她一眼以安心，她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颜清歌眸中似乎闪着泪花，喉中哽咽。
月儿无奈地撇了撇眉头，说道：“既然颜姑娘执意要去，那月儿只能告诉你，我家殿下想了很多的法子，为她续着命。然而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已经是回天乏术。生死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是我害了她！”颜清歌双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双目呆滞了。
“姑娘，月儿一向快人快语，当下你还是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兴许还能想办法救了那位姑娘。”月儿急急忙忙地将颜清歌扶了起来，坐在了床沿上。
“对！想办法……想办法……”颜清歌冷静了许多，若论起死回生的奇药，她的脑海中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了。于是她对月儿说道，“你现在马上去找刚刚离开的那个大楚五皇子，劳烦他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入佑安宫中，传请那名为鄢寻的御医来此一趟。”
“好，月儿这就去！”
犹记得那时候凌辰烨也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被那鄢野一粒药给救了回来，当时她问了那鄢野，鄢寻手中也有一粒同样的药。
只要吃下了那药，胡如依定然可以和那凌辰烨一样，大难不死。颜清歌只觉眼前郁结黑色之景，突然变得明亮开阔起来。
“没想到送你来西密城会遇上这么大的事情。”月儿走后，百里玉奚走了进来，“还好你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不然本宫真要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了。”
“人抓到了吗？”颜清歌重新躺回了床上，语气平和地问道。
“抓到了，是凌泽屿手底下的一个谋士刘贺。想利用雀水将西密城中所有的敌军都淹没，不费大楚一兵一卒。只不过，当时凌泽屿还在太守府的牢狱之中，那刘贺便向凌辰烨进言献上此计，谁知凌辰烨并未同意。那刘贺心有不甘，便自己实行了这个计划。”
颜清歌的心中顿时升起了疑虑，问道：“他一个人？”
“抓到了破坏雀水堤坝的那些人，皆言乃刘贺指使。”百里玉奚说道。
“我总觉得一切并未那样简单。”颜清歌摇了摇头，说道，“刘贺不过是个小小的谋士，又不在朝堂为官，没有背景，如何指使别人为他行此事。”
百里玉奚点了点头，其实他的心中亦有疑虑，“这件事情本宫会继续调查下去的。”
她总感觉眼前有一片迷雾，很是让人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迷雾后面，藏着的是怎样的阴谋诡谲。
“你当真要和那凌辰烨返回大楚？”百里玉奚问道。
“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了。而我还苟活在这世间唯一的理由，便是要为他们洗刷身上的耻辱。西蛮王已经被擒获了，不日便会被押回佑安城，我要让他在皇帝面前，说出当年的真相。”提起旧事，心中仍不免愤慨不已，颜清歌咬了一下嘴唇。
“若是如此也好，了了你多年的夙愿。”百里玉奚点了点头，又问，“那，待你为你家族洗清冤屈之后，你又打算如何？是继续待在那片故地，还是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颜清歌摇了摇头，眯了眯眼睛，眸中闪现了迷茫之色，然后道：“我不知道。”大仇得报在前，为此一直努力的目标实现了之后，未来该何去何从她还真的没有考虑过。
“不管你想去哪里，本宫只有一句话告诉你，给你的玉佩，永远不变。”
张了张红唇，她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只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百里玉奚又道：“此次你们回佑安，本宫也会随着你们一同面见大楚皇帝。此次在大楚和大齐的努力下，西蛮战败。待到西蛮国破之后，其土地该如何划分，大齐需要同大楚皇帝商量一下。”
“嗯。”颜清歌点了点头。
“对了，你不是想去看看你那位朋友吗？”百里玉奚突然说道，“不如本宫现在陪你过去看看，她就在隔壁房间。”
颜清歌眉眼间顿时涌上喜色。
下了床，往前走了没两步，颜清歌只觉得后背一暖，微微仰头往后一看，原来是百里玉奚将自己的外衣袍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隔壁房间中，胡如依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昏睡不醒。
“是我害了她。”颜清歌轻叹一声，“原本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
百里玉奚沉默地听着，半响开口说道：“说到底，若不是本宫将你们送至西密城，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非你之过，是本宫的错。”
“你说她怎么会那么傻，我明明已经将她支开了。她还是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替我挡下了这一遭。”颜清歌走上前去，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胡如依瘦尖了下巴的脸庞。
“勿要悲切。等她醒过来之后，你自然可以当面问问她。”百里玉奚轻声安慰着说道。
颜清歌自语道：“我已经让人去请那大楚御医前来，定能救下她的性命。”
鄢寻比计划中来得更快。
听说是大胜西蛮、夺回失城的捷报传回佑安，龙颜大悦。所以让一个小小御医前来根本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