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下,憩于树梢,自成一番良辰美景。
昏黄的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凌辰烨和颜清歌嘴角都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走在彼此的身旁,若是有人看到,怕是要以为此情此景是一对心心相印的璧人漫步傍晚。只是颜清歌心里清楚得紧,她的笑,同他的笑,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凌辰烨留在江府用晚膳。
江司峰顿感蒙受圣恩,脸上有光,连带看向颜清歌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慈爱。
颜清歌缓缓地起身走至凌辰烨身旁,玉手勾起酒壶,为他斟了一杯美酒,然后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闪动着一双美如空濛的眸子,作揖道:“小女感谢今日太子殿下出言相助。”
“笑儿无须这般。”凌辰烨举杯一饮而尽,目光直直地盯着颜清歌,见她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小口酒下肚,粉嫩的脸颊浮现了两陀红晕,逐渐晕染开去,酒意顺着那卷翘的睫毛眨开了散去,美人微醺,眸光莹莹,凌辰烨突然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起来。
一句笑儿,惊了在场数人的心。
李氏的脸色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看太子这样子,该不会是动了纳侧妃的心思吧。李玲攥紧了手中的箸,她将江三笑接回来,可不是让其得了太子青睐,再嫁入太子府同那江惜雪沆瀣一气找自己不痛快的!
江司峰亦是神色紧绷,与李氏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猜想。若是当真如此,怕是不妙。江府本就有一女已经嫁入了太子府,再嫁一女,他江家一家独大,必惹来记恨,颜氏一族之事,已经让他深深明白盛极必衰的道理!
李玲举箸食菜,珍馐佳肴到了嘴中却索然无味,心头不畅,便对颜清歌说:“三笑,这酌酒之事你不必亲自动手,交给丫鬟做便可。”
颜清歌淡然一笑,仿佛没听出李氏此意是将她贬低为了斟酒丫鬟,不予计较,只说:“让母亲多心了,三笑只是觉着吧,唯有亲自斟酒,才能表达出对太子殿下的谢意呢。”
而凌辰烨听完李氏的话,眸光瞬间变冷,如覆冰霜:“本宫瞧着江大人的酒盏空空如也了,不如就由李夫人为江大人倒一杯酒,也好让本宫同这岳丈大人喝上一杯。”
李氏的脸瞬间胀成了赭色,她方才说斟酒是丫鬟行径,这会自己也要倒酒,心中恨极。太子的命令她又岂敢不尊,咬碎了牙端了玉壶,给江司峰倒了一杯酒。
颜清歌心中暗自好笑,戏谑地望着李玲憋屈的样子,这便是名副其实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江婉本欲要为母亲说点什么,可看了眼颜清歌还是闭上了嘴巴,默默地用膳。
一场晚膳,因为太子殿下的入席而发生了变化。
因着太子对颜清歌的袒护,众人的心头湖皆被投下了一颗碎石,激起了数不清的涟漪。
兰园。
“龙雨,你可查到什么了?”
龙雨摇了摇头,“回主子。马尸和车都没有任何发现。”
“那个车夫的身家你查了吗?”颜清歌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清丽的面容不见丝毫慌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那车夫是前不久才被卖进太傅府的奴才。”
“原籍查不到吗?”颜清歌微微蹙眉。
“那车夫孑然一身,无家人亦无朋友。我多番打听找到了原先他住的屋子,却连左右邻居都换了新人。龙雪留下顺着这条线索再查下去,我回来复命。”
“你奔波一天,先退下吧。”龙雨点点头,消失在颜清歌面前。
事情似乎有些棘手了。
颜清歌抚了抚额头,单手支撑着下巴凝神思索。看常太傅的样子,认定了她是凶手,光凭春梅不在百花宴这一条,难以将这冤屈洗刷干净。
颜清歌细细回忆了百花宴那天的种种,从行花令到后来的红绸起舞,霎时,一张纯真的面容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那女子,是叫……常思情吧。
隔日,刚下朝不久,江司峰正在书房中处理六部琐事,常太傅带着御史台的若干人再闯江府。
“常太傅,你这是何意?”望着突然闯进自己家中的一干黑袍红绣服的官兵,江司峰脸色发青,堂堂尚书府被人硬闯,叫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常太傅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打算继续和这江司峰虚伪周旋,所幸今日一下早朝,他便请旨觐见了太后,将此事禀报,得了太后怜悯,赐予他一张刻凤黄金令牌。
见此令牌犹如太后亲临,可调动御史台的官员。
却说这御史台,是独立于刑部以及大理寺所设置的官署,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
内宫外院之中发生的一般事件均是由刑部查处审问之后定罪,若是碰上重大案件再交由大理寺进行二次会审。而这御史台行事可直接越过刑部与大理寺,不仅可以对审判机关进行监督,还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
无视江司峰怒火中烧,要吃人般的目光,常太傅高举手中的令牌发号施令。
江司峰望着那闪着金光的令牌,心中顿时骇然,不得不跪了下来,一干仆人随之亦是跪下:“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奉太后懿旨,将那心计歹毒谋害我儿的江三笑拿下!”常太傅高呼一声,御史台的王主官立刻走上前,对江司峰道,“还望江兄立刻把江小姐带出来,莫要为难我们。江尚书也不想拂了太后的旨意吧?”
王主官语气倒是客气,可十来个官兵已将他们几人围了起来,江司峰脸色青到极致,只感觉胸口血气翻涌,狠一咬牙,对管家张实吩咐道:“去将三小姐叫过来!”
颜清歌很快到了,见着数位面容威武冷酷的官兵正同江府的侍卫们对峙而站,气氛剑拔弩张,双方仿佛随时就会刀剑相向一般,这架势……她自知今日怕是逃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