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更不能收了。所谓物尽其用，这么好的东西，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在我手里，就只能是一把折扇。”颜清歌摇摇头，拒绝了。
百里玉奚捏着折扇的手停在半空中，显得有点儿孤单和落寞。
停顿了半响，他将这份弥足珍贵的礼物收回了，重新拿出一个通体黄绿色的玉佩，玉佩下面缠着一条长长的红色流苏，看上去挺好看的：“那你就拿着这个吧，总要有个什么物证才能验明你的身份不是？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你来了大齐，又不能像我之前那样，用一个橘子就能让人相信。”
提到橘子，颜清歌忍不住勾唇笑了下。
方才有些沉重的氛围霎时缓和了不少。
她伸手接过那个玉佩，那双如茶褐色玻璃般的乌亮眸子泛着浅浅的温情的光，笑着说道：“说不定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快要饿死街头的时候，拿着这个玉佩同你相认。路人肯定浮想联翩，认为堂堂的太子殿下，始乱终弃，抛弃了民间的红颜知己。”
“若是真的被人这样想，那到时我就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手捧一束新鲜欲滴的花朵，走过大街，昂首挺胸地来到你面前，将你拉上马，每一个百姓都会看到，你扬眉吐气的那一刻。”
颜清歌捂嘴一笑：“太子殿下你想得太简单了。我那时候流落街头，浑身臭烘烘的，骑着白马也不像个贵族。”
百里玉奚无奈地摊了摊手，认输道：“好，论嘴皮子的功夫，本宫说不过你。”
她将玉佩收了起来，留着它，就像一个证明她和百里玉奚的友情的证物，不管以后用不用得到，都很珍贵。
“既然你已经接受了本宫的好意，那么本宫可以解答你刚才提出来的问题。”百里玉奚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取了一个最大的橘子，慢慢地将它剥开了。
整个房间被橘子清新甜蜜的香气所侵袭，而百里玉奚的声音就被包裹在这团香气中，显得那么清冽。
从此以后，橘子的气味无比清晰地刻在了颜清歌的脑海里，成为她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气息。
“西蛮王子生了一场很奇怪的病，久治未愈。没有严重到马上就会死的地步，但是一点一点地耗尽了他的身体。西蛮王一直在追查病因，最后追溯到两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上了。”
“两年前，西蛮和大楚的那场大战中。”百里玉奚转眸直直地望进了颜清歌的心底，“你应该清楚那场战争的大致。”
她僵硬地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有一个来自大楚皇宫中的人，同西蛮王子有过接触。所以西蛮王怀疑就是那个人，在那个时候害了王子。”这个回答百里玉奚早在以“哈克王子”的身份同颜清歌相见的时候，就对她透露过了。
还是不愿意说真正的内幕吗？颜清歌微微蹙眉，道：“你应该明白，我想知道的不只是这些。”
“那个大楚人，应该是秦翎派来的人，同西蛮王子作了一笔交易。以边境两座城池作为交换，要求西蛮配合演一场戏。”
果然是秦翎……颜清歌的嘴角勾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柔和的声音生出了寒冷的语调：“什么交易？”两座城池？出手真是阔绰！
“俘虏当时领兵的大楚将军颜咏刚，对外宣称，颜咏刚投降了西蛮。而大楚则会配合西蛮大军攻下边境上的两座城池，再对外宣称：是对大楚边境军防了若指掌的颜咏刚，对西蛮供出了边境城池的地形图，以及各个城楼的守军力量，将颜咏刚叛国的这一罪名坐实。”
“这样对西蛮极有益处的条件哈克当然会答应。更重要的是，当时西蛮同大楚已经征战数日，颜咏刚用兵如神，生生以少对多扛下了西蛮凶猛的进攻。这样一位敌方的将军，西蛮自是想处之而后快，于是……”
“于是，事情就按照他们的计划向前发展。先将颜将军捆好送到西蛮大营里，然后西蛮军队在大楚人的指点下，堂而皇之地攻入了大楚的城池。”颜清歌接着百里玉奚的话往下说道，脸上煞白无血。
两行清泪从她的眼中流下。
瞬间被她抬手抹去，表现得太过头会让百里玉奚怀疑的。
从她嘴中说出的话听在她自己的耳中是那么讽刺，这个结果颜清歌早已有所预料，当听到真相的这一刻，她的心仍旧痛得撕心裂肺。
百里玉奚沉沉地点了点头，停下了手中剥橘子的动作，有些怜悯地看着颜清歌：“没错。”眼前这个女子纵然同当年那件事情没有某种联系，但这样的真相听起来也是很让人心寒的，听在任何一个热爱大楚、为大楚鞠躬尽瘁的臣民的耳里，都是不堪的、绝望的。
最悲哀的莫过于，你一直在保护的人，将你送上了黄泉，还狠狠地踩上了几脚。所以，从他知道这场战争之后，在他百里玉奚的心目中，大楚人的印象便差到了极致。
是一群自私自利，恩将仇报，还将自己的国土拱手献上的蠢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动了将颜清歌带去大齐的念头。他觉得，她不应该和这些大楚人待在一起，随时会被背叛。
当年之事的大致脉络理清了之后，颜清歌乍然想起了一个人：“胡瑜呢？胡瑜在当年的这件事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百里玉奚眯起眼睛想了一下，而后道：“他应该也是被骗了吧。据说在颜咏刚被俘虏之后，他还曾孤身一人跑到西蛮人囚禁颜咏刚的地方，想把兄弟救出来，结果却被颜咏连骂带打地给赶了出来。据说在西蛮营帐里，他当场同颜咏刚割袍断义。”
“所以他才会写下了那一封血书，八百里加急送回了佑安，颜咏刚叛变一事也由此震惊朝野。”
此刻，听到这样的回答，颜清歌心中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她甚至能猜到这里面的真相应该是：“西蛮人早就知道胡瑜来救人，所以，他们以胡瑜性命相逼，逼迫颜咏刚承认自己投靠了西蛮，为了保住兄弟的命，颜不得不承认了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兄弟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