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歌心中大概有了底，慢悠悠地吞下了口中的糕点，用手绢子擦了擦嘴角，说道：“我与太子殿下的确有过一段交情。”
“嗯？何时？”皇后的眸光顿时凌厉了几分。
“在雍州时，机缘巧合之下，三笑曾经去过一家酒楼，在那里碰到了被人追杀的太子殿下。”颜清歌的眸光毫无退怯，迎上皇后探究的眼神，坦然自若地说道。
那日在酒楼中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皇后若是有心去查，很快就会发现。所以她在此时大大方方说出来，反而会将事情变得简单。
雍州……刺杀……
皇后自然联想到了自己做过的某些事情，面上瞬间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讪笑浮现在她那修饰得雍容典雅的脸颊上，“竟然还有这等事？何人如此大胆？怎么从来没有听太子殿下提起过？”
“臣女也不是很清楚。自那次相逢之后三笑就没有见到过太子殿下了，直到回了佑安，见到了太子殿下的天颜，才恍然明白：那日在酒楼被人追杀的男子竟然是太子殿下。”颜清歌的语气微微上挑，面上亦含着某种惊讶的神色。
“本宫倒是不曾听闻过此事，不过既然三小姐将亲身经历之事说了出来的，那本宫定然会派人好好查探一番，到底是何人胆敢袭杀太子！”皇后威严地说道。
颜清歌当即附和称喏。
复而又笑着问道：“皇后娘娘方才说，三笑和太子殿下有交情……不知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望了一眼坐在下边的颜清歌，目光有些复杂。本意是试探试探江三笑的口风，恩威并施地让一个不经事的小姑娘说出全部实话来，对于堂堂皇后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这绕来绕去说了这么多，归结为一句话，江三笑和凌辰烨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缘分。
算不上什么关系匪浅的交情。
皇后秦翎心中不免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沮丧感。她对江惜雪所言之事虽说是半信半疑，可也没想到对方有那个胆子欺骗于她，顿时就面露愠色。
当下也没什么心思招呼颜清歌了。
颜清歌贯会察言观色，见着皇后用手指腹抚了抚额头，知道对方已经是心生倦意，便主动请辞离去。
“来人，让御膳房多做几份三小姐喜欢的点心，再让内监派人将点心送至江府。”皇后吩咐道，颇有一副真心爱护未来皇媳的慈祥之态。
江三笑是她安排给凌泽屿的皇子妃，江三笑又对她如此恭敬，想来是个非常明事理又聪慧的，也算是她在凌泽屿安排的半个枕边人，日后希望能有更大的作用。
“三笑谢过皇后娘娘。”颜清歌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随后缓步退出了昭仁宫。
刚刚走出昭仁宫的大门，由侍卫引领着向宫闱外长廊走去的时候，一个宫女出现了，挡住了颜清歌前进的道路。
只见那位宫女跪了下来，不卑不亢地说道：“三小姐好！奴婢是清和宫的宫女，奉了惠嫔娘娘的令前来邀请三小姐移步清和宫，惠嫔娘娘想见你一面。”
“惠嫔？”颜清歌情不自禁地复述了一句。惠嫔不就是凌辰烨的母妃吗？她怎么会找自己？
虽然心中十分疑惑，却还是点头答应了，跟着宫女一路往清和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走过了不少处园林盛景，鸟语花香，不过颜清歌根本没有心思去看那些景致。她的步伐有些沉重地踏在每一块石头上，思虑如同这深深宫门。
对于惠嫔这个人，她并没有很深的了解，即便是曾经的她作为凌辰烨的妻子，也只见过惠嫔几次面。
惠嫔的妃位低，只有在特定的日子里，凌辰烨才能入清和宫探望自己的母亲。
而这本就屈指可数的寥寥日子里，凌辰烨通常都不会带上她，而是独自一人进宫探望惠嫔。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她就该明白，自己在凌辰烨心中是个什么地位了。颜清歌勾唇，嘲讽一笑。
却说这惠嫔江语嫣，原本是江司峰一个表妹，当年江司峰还未位及权臣，江语嫣入宫做了侍女。
她以一个侍女的出身，幸怀龙种，安安稳稳地生下了凌辰烨。一步步走上了惠嫔这个位置，在这尔虞我诈一不留心就粉身碎骨的后宫中，生存了这么多年，并将凌辰烨平平安安养大成人。论这心计和韧性，足以证明她定不是一位普通的女子。
按理说，凌辰烨被封为了太子，他的母亲最起码应该晋升为妃位，可她却忽然低调安分起来，依旧顶着嫔的头衔，不争不抢，安安心心地继续做她的惠嫔。不由得让人觉得这位惠嫔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令人看不透的薄纱，显得分外神秘。
清和宫。
颜清歌仰头看着蓝底金字的门匾，将这三个字的各处运笔细细地看了一遍，铁画银钩入木三分，说来也好笑，此刻她脑海中回忆起的，竟是那上水之地那两块墓碑上刻着的几个字。
走在一旁的宫女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去，顿时笑了一笑：“三小姐是不是觉得这字迹非常挺拔有力，这可是我们殿下为惠嫔娘娘亲手写的呢！”
颜清歌也笑了一笑，只是眸中掺杂着些许令人看不懂的光芒：“你们殿下可真是个孝顺的人！”
这宫女本就是个爽利的人，一只脚踏进了清和宫，说话也就更加大胆起来：“是啊是啊，我们太子殿子是个大孝子呢。别的人不知道，奴婢可最清楚了。每每到了可以进宫看望娘娘的日子，太子殿下总是宫门一开，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来了。”
“青鸾！越发口无遮拦！”突然出现的一道女声打断了宫女的话，颜清歌凝眸望去，有一位气质如尘的女子正站在廊下，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奴婢参见惠嫔娘娘。”
“臣女江三笑参见惠嫔娘娘。”颜清歌俯身行礼。
“快起来吧。”惠嫔的声音十分柔和，倩丽的宫装穿在她身上，一举一动都带着醉人的温柔，叫人如沐春风。
颜清歌起身，走近了看，这惠嫔的模样跟第一次见面时并无多大区别，岁月仿佛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