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把命还给你……”那一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她嘲弄地勾起唇畔，他是疯了吗，居然会把自己当成颜清歌。
拿命还给她？怎么还？颜清歌当年死在烨王府的时候，是一尸两命。
他刚刚挡的那一刀，也许是给凌孝公主挡的，也许是给江三笑挡的，唯独不是给颜清歌挡的，所以，怎么还？
傻子、白痴、疯子……
抬手捂上自己的左胸口，她的心正咚咚咚地跳着，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着。久久地跪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突然猛地抓起了他的手，去探他手腕上的脉搏。
虽然微弱，但一息尚存。
颜清歌无端地打了个寒颤，她手中的他的手，是那么凉，凉到她的心坎儿里去了，明明刚刚他握着她手的时候，他的手还是滚烫如火的，转瞬间却比她的手还要冷。
她的眼里没有泪，她的慌张里没有悲伤，只是她的手一直在颤抖什么，无法平静……
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很快来到了颜清歌等人的面前。打头的是西蛮人，随后跟着一小队八人的大楚侍卫。
“参加王子殿下！王子殿下是否无恙？”是百里玉奚发出的信号烟雾，将他手下的西蛮人召唤了过来。
西蛮的人都从营帐那边往围猎林子赶过来时，皇帝老儿见着西蛮人倾巢而出，便派人上前询问了一番，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知是哈克王子发出了紧急求援的信号弹。当下预感到此事非同小可，于是派遣了一队侍卫跟随在西蛮人的身后赶了过来。
百里玉奚对着自己的臣民摇了摇头，说道：“本王子无事。”
“参加凌孝公主、五皇子殿下！”大楚的侍卫们走上前来，朝着颜清歌和躺在地上的凌辰烨行礼。
颜清歌头也没抬，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地上。
此地此刻，最冷静的人应该是百里玉奚了。他看着她毫无反应地一动不动，黑眉微皱，不知道为什么凌辰烨的那句话会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像是瞬间抽去了她的灵魂，留下一个双眼空洞的躯体呆呆地坐在这里，怀中抱着一个垂死的男人。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野医何在？”百里玉奚唤了一声。
“野医在此。”一位背着木制医箱子的年轻人鄢野走上前来。
百里玉奚指了指地上紧闭着眼睛昏死过去的男人，说道：“马上给他看看伤口，先在这里处理一下，等回了营帐再作详诊。”扭头对着颜清歌又道：“你先松手，让这医者给他看看，他已经失了很多血了，时间宝贵。”
“不！”
听到“时间宝贵”这四个字，像是沉溺于梦魇中的人被突然惊醒了一般，颜清歌猛然转动了死寂如潭水的眸子，抬头看着百里玉奚，面色极冷，声音掷地有声：“大楚侍卫何在？！立刻将五殿下扶上本公主的马车，全速赶回营地！留下五人进入林子中，找寻另两位皇子殿下的踪迹！”
“你不相信我？！”百里玉奚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神情亦冷了几分。
颜清歌没有否认，一双乌亮的眸子里放射出灼人的光芒，同百里玉奚对视：“还在狩猎的四殿下和七殿下到现在都没有从林子里出来，如果他们平安无事，为何一同狩猎的你会如此早地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如果他们早已遇险，为何你是唯一一个活着走出林子好好站在这里的人？”
百里玉奚是齐国的储君，再怎么样，始终不能完全信任他。颜清歌站起身来，站在他的面前，气势丝毫不输人：“哈克王子不是大楚的人，还是不要插手大楚的事情！凌孝也不敢让王子殿下劳师动众！”
“他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觉得他还得受得了马车的颠簸吗？凌孝公主是想等到回到营地后，就直接将你的皇兄入土厚葬了？”她竟然完全不相信自己，还拒绝了自己的一番好意。百里玉奚来气了，说起话来言辞犀利。这几句话似刀刃，毫不留情地刺伤了颜清歌。
颜清歌扭过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凌辰烨，眸色晦暗不明。百里玉奚说的她都明白，只是，变故突至，疑窦丛生。让一向果敢的她也变得犹豫不绝起来，她不想拿他的命去冒险，有了顾忌，行事畏缩，竟会变得这样胆怯。
百里玉奚望着颜清歌，更加不容拒绝地坚声道：“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本王子，那本王子更得自证清白了！鄢野，还不赶快救人！”
鄢野上前，蹲下身来，这一次颜清歌只是抿了抿嘴唇，没有阻拦。
诊看一番之后，鄢野从医药箱中拿出了一个药丸瓶子，从瓶子中倒出了一粒药，直接喂给了凌辰烨，说道：
“这位殿下伤及心脉，又失血过多，服下这一颗护心丹，可保一炷香的时间。但必须尽快将胸中的匕首拔出，否则只怕回天乏术。”
百里玉奚问道：“是否可以在此处拔刀？”
鄢野摇了摇头，道：“拔刀后需要大量的纱布，以及止血药材，我医箱所携的数量不够。”
“意思就是要马上回营地。”百里玉奚面色有些凝重，望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马车。
“马车颠簸，恐怕令其伤上加伤。”鄢野亦抬头望了一眼那辆华丽的马车，伸手在凌辰烨胸口附近的几处穴位上点了几下，忧虑地说道，“找一位驾车熟练的车夫，控制马车前进的速度不要太快，当然也不能太慢。”
“本王子来驾车便可！”百里玉奚当即说道，“本王子有功夫傍身，自然比一般的车夫强上许多。”
西蛮人听后，神情有异，堂堂的西蛮王子竟给大楚人驾驶马车？还没开口阻拦，就被百里玉奚那不容置疑的威严眼神给瞪了一眼，劝阻的话憋了回去。
“来人！随本公主将五殿下扶上马车！”颜清歌大声说道。
“奴才领命！”大楚的侍卫们立刻上前，将马车拉了过来，帮着将凌辰烨扶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