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岂有此理!”柳氏怒气冲冲的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竹子上,怒道,“没想到养雁多年,如今反倒被雁儿啄了眼睛,姜微澜那个小贱人,居然还给我留了这么一手。”
“夫人,是奴婢的错,怪奴婢没有听清,就擅自回来禀报你,请夫人责罚。”荔香跪在地上说得情真意切,柳氏反倒不好如何责难她。
倒不是抹不开面子,而是柳氏觉得,以后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一时之间倒也不好把脸皮撕破。一旦荔香如果有了反心,她再想往姜微澜身边安插钉子,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柳氏自诩聪明,不会做这种自掘深坑的事情。
“算了,姜微澜她有意瞒你,你又怎么可能知道?”嘴上是这么说,可是柳氏越想越觉得咽不下心头这口气。
她冲荔香摆了摆手,说道,“姜微澜怕是已经怀疑上了你,你从今往后在她身边行事做事可要小心一些,别再像之前那么冒失了。”
再冒失一次,再让她行错踏错一步,那里柳氏可就不是简单的被姜昂之训斥几声了。
柳氏冷哼了一声,“三姨娘那个贱妇,原本不过只是我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没想到现在都蹬鼻子上脸,成了甄家的大小姐。我看呐,甄志祥这些日子跟老爷来往甚密,他怕不是要借着老爷的势力,再把生意往上做一头。”
到时候三姨娘可不就趁着这股东风,势力比现在更加庞大?那自己在府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小姐。”一直在旁边没有作声的宁嬷嬷听见柳氏这么说,想了想,忍不住出言道,“这件事情,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如果换作旁人倒也罢了,可是三姨娘明明是你的婢女,她在你身边呆了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被认成了珍宝斋的大小姐呢?”
柳氏心中一凛,转过头看向宁嬷嬷,“嬷嬷,你这什么意思?”
“老奴的意思是说,倘若要在三姨娘这所谓的身世当中做手脚,也不是不可能。这些天想必你也听说了,珍宝斋之所以,把三姨娘认回去,凭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玉兰花坠子。”
“这玉兰花坠子,稍微知晓内情的人都可以仿制,别的不说,珍宝斋的那几个小二和掌柜可不就都知道吗?虽说甄大小姐走失一事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问一问他们珍宝斋里的人总不可能有错吧?若是三姨娘和珍宝斋的掌柜,小二来个里应外合,借此做实了她甄家大小姐的位置,这也未尝不可啊。”
“更何况,以三姨娘如今的地位,想必那位甄老板,对认为这个妹妹是喜闻乐见的吧。毕竟我们家老爷可是兵部尚书,那可不是一般的官。他们商人想要搭上关系也在情理之中,认回个把个妹妹,不是很正常的吗?”
在旁边跪着的荔香听到宁嬷嬷这样说,眼睛闪了闪,连忙说道,“夫人,这件事情奴婢也在想,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
“而且,就说是三姨娘认回了她的亲哥哥,可这中间又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大小姐可是一直在其中牵线搭桥的。如果说三姨娘真的是甄老板的妹妹,她年岁做大小姐的娘都够了,难不成三姨娘不知道的事情,大小姐还知道什么内情吗?”
但如果,姜微澜就是这一切的主导者,那就另当别论了。
柳氏皱起眉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上一次荔香告诉她的,姜微澜拍着胸脯跟三姨娘表示一定会把她扶上正妻之位那件事,再联系起这些疑点,越发的笃定起来。
“我知道了!”她十分肯定的说道,“这本身就是姜微澜做的一场局,否则她当初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出要把三姨娘扶上正妻之位这种话。”
是姜微澜一手主导了三姨娘和甄府的认亲,她丝毫都不担心这件泄漏出去,一则姜昂之需要有珍宝斋这么一个大护盾,供他汲取财务,二则珍宝斋也需要姜昂之一个朝中大官作为他们的助力。
至于三姨娘,她就是联系姜昂之和珍宝斋中间的一个桥梁,没有她,也可以是四姨娘五姨娘,只不过三姨娘见机比较快,提前一步跟姜微澜搭上了关系,加之年岁和经历,又能够让姜微澜从中大做文章,所以这样的好事才落到了她的头上。
柳氏想明白其中关窍,忍不住连连点头,“好个姜微澜,如此有心机。这样一来,倒让我即便是告诉老爷,珍宝斋跟三姨娘没有任何关系,老爷爷不会斥责他们,反而,会过来责怪我。”
因为姜昂之绝对不愿意让这件事情大白于天下,他跟珍宝斋早就已经形成了互利互惠的关系,如果失去了表面这层皮,那岂不是把他们赤裸裸的金钱交易昭告天下?姜昂之那么爱惜面子的一个人,岂会允许?
放眼整个府中,倘若连姜昂之都已经不再支持柳氏了,那柳氏想要扳倒三姨娘和姜微澜,又该向谁寻求帮助?
“不行。”柳氏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如果我今天放任三姨娘,明天她就会爬到我的头上,后天她就能按照姜微澜所说的那样,将我取而代之。我绝对不能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可是……可是现在老爷已经摆明了不会站在我这边,那我应该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吗?”宁嬷嬷笑了一声,说道,“小姐,三姨娘之所以敢爬到你的头上来作威作福,所倚仗的不过是珍宝斋在京中的财力。老爷如今需要珍宝斋,自然不会动三姨娘,但倘若珍宝斋,不再像之前那么富有了呢?”
“老爷从他那儿寻不到好处,自然也就不会再费心费力的护着他们了。连珍宝斋都没有了作用,那三姨娘起不就等于失去了盾牌的傀儡?要怎么对付她,还不是小姐你一句话。”
宁嬷嬷的一席话让柳氏茅塞顿开,她先是一愣,随即拍手笑了起来,“嬷嬷,你这话说的是极。只要珍宝斋倒了,那三姨娘和姜微澜也都不足为虑了。”
至于如何对付珍宝斋,呵,他一个小小的首饰铺子,纵然在京中名声显赫,那又怎么样?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怎么扛得过官家?
荔香回去之后,将柳氏所说的这些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姜微澜。姜微澜听了并不惊讶,其实这样的思路谁都想得到,柳氏之所以一时之间没能想到那儿去,还要靠宁嬷嬷提点,全是因为她被三姨娘的突然崛起给打乱了原本的计划,让她措手不及。
如今冷静下来,她自然会想到,首先要对付的是珍宝斋才对。
对付珍宝斋又怎么样?姜微澜怕的就是柳氏不来,她不来,自己又怎么领着苏愈报仇?不能报仇,她又怎么让苏愈从今往后心甘情愿的为她所用?
……
“郭夫人,你来看看。”珍宝斋中,柳氏连忙介绍着紧跟着她过来的那个贵妇人,“这珍宝斋可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首饰铺子,这些年来花样翻新,数不胜数,你之前说要送东西给城阳长公主,她是宫中贵女,自然见惯了天下奇珍。你要送东西,又不能落了俗套,这珍宝斋里的东西,自然是恰好不过了。”
那位被她称作郭夫人的贵妇人,抬头看了一眼卖力介绍的柳氏,笑着说道,“姜夫人,我往常瞧着你也不像是个多热心的人,怎么今天倒一反常态起来?这珍宝斋,我自然是听过大名的。”
“不瞒你说,现在的闺秀和夫人们,哪个妆奁当中没有他们家的几样首饰?只是珍宝斋好是好,但……但我就怕……他们有些东西做的不够精细,别到时候非但讨不了公主的欢心,反而惹怒了她。你也知道城阳长公主,那可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妹妹,她在陛下面前一句话可是能左右朝堂局势的。”
“这个妾身自然也是知道的,不瞒你说,郭夫人,妾身之所以敢这么放心,大胆的把珍宝斋介绍给你,那是因为,珍宝斋的大小姐如今就是我们家老爷的三夫人。有了这层关系,又是送给公主的礼物,只需要妾身到时候直接去找他们的老板说上一声,必定请最好的匠人找最好的材料为夫人你准备礼物。”
柳氏说得情真意切,那位郭夫人听了,不由得挑了挑眉毛,颇为惊讶的问道,“此话当真?你们家什么时候又跟珍宝斋扯上了关系?”
“哈哈哈,”柳氏掩唇笑道,“说起来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妾身竟不知道,内宅当中竟藏了这么大一只的金凤凰。不过嘛,看见内宅当中的姐姐妹妹好,妾身也自然为她们高兴。瞧,三姨娘刚刚跟她的兄长相认,妾身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带了好几拨闺秀小姐能过来买东西了。”
郭夫人听了她说的话,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大家都说,姜夫人你端庄贤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她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来听,连忙凑到柳氏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夫人能不能看在您的面上,让这位甄老板……嗯?”
她跟柳氏使了个眼色,柳氏立刻会意,连忙说道,“夫人不用担心,既然你是我带来的,自然不会让你破费许多。至于料子和工艺,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别说你我不是熟人,单就是这个礼物是送给城阳长公主的,他们珍宝斋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你就放心吧,到时候必定让你得到一份称心如意,又不至于让你多破费的礼物。”
郭夫人一听,立刻喜笑颜开,“那就多谢姜夫人了。”
柳氏听了她的话,掩唇轻笑,轻轻的垂下眼睫,却是将她眼中的利芒给藏了起来。
是啊,她是要好好的,谢谢自己。等到这份礼物揭开,她恐怕恨自己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