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献王妃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不过微妙也是暂时的，她脸上随即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完全没有了之前面对姜微澜时候的那种热切，冲姜丹萍笑道，“难怪呢，我说这位姑娘怎么看起来风姿卓秀？原来是姜家小姐。”
她冲姜微澜矜持地颔了颔首，对她们说道，“既然你们姐妹都约好了，那我这个老太婆也不好意思非要拉着你们陪我。两位姜小姐，还有这位水小姐，先告辞了。”
姜微澜三人跟献王妃行了个礼，目送她离开。
等到献王妃一走，姜丹萍刚才面对她时候的那个温婉笑容就完全不见了。她目光阴沉地盯了一眼姜微澜，转过身，率先迈开步子，朝着大殿走去。
别以为她刚才没有感觉，献王妃一看到她，脸色都变了。她跟献王妃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人家之前看着姜微澜的时候都还是满脸笑容，一看到她，既疏离又冷漠，这中间还能有什么原因？！
一定是姜微澜当着献王妃说了她什么不好的话，这才让献王妃见她第一次，就对她有意见！
刚才姜微澜介绍她时的那些话，姜丹萍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一定是她背着自己跟献王妃告了状！
没想到，姜微澜看上去对她还不错，说话很妥帖，但是背地里却恶意中伤她。
姜丹萍死死地揪住手帕，恨不得那手帕就是姜微澜本人，如今落到她手上，要把她撕成一片一片的。
姜微澜，真是太恶毒了！
……
刚才献王妃的反常，水盈盈和小圆子都看在眼中，趁着只剩下她们几个人，水盈盈小声跟姜微澜说道，“献王妃……是不是对你妹妹有意见啊？”要不然，怎么一见她，脸色都变了呢？
不等姜微澜回答，水盈盈就笑着说道，“不过也很正常，你妹妹那么矫揉造作，一般人都不会喜欢她的。她一门心思想要抓住献王妃，谁知道献王妃居然这么烦她，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厢房，姜微澜站定，转过头来看向她，含笑说道，“好了，你别那么幸灾乐祸了，今天赶了路，你赶紧去休息一下，下午我们还要出去呢。”
难得出来一趟，水盈盈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放风的好机会了，听她如是说，立刻把刚才谈的话题抛到了九霄云外，推开房门，欢天喜地地去了。
姜微澜把她送走了，自己却没有回厢房，而是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了厢房中央的院子里。小圆子跟着她一起，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小姐，其实你知道献王妃为什么会不喜欢二小姐吧？”
小姐脸上的那个表情，可不像是不知道。
小圆子早已经习惯了她们家小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只见姜微澜笑了一下，说道，“她不是不喜欢二妹妹，而是不喜欢姓‘姜’的，尤其是姜昂之的家人。”
“为什么？”小圆子想了想，问道，“是因为老爷和献王合不来吗？”
岂止是合不来，他们根本就不能合得来。皇帝不希望，他们也不会这样做。
不过这些事情到没有必要跟小圆子解释了，她淡笑着说道，“也差不多吧。”
献王一家人的位置，就跟十年前的宋家一样。皇帝一边要仰仗他们家打仗，守卫国家，一边却又投鼠忌器，恨不得将献王一家鸟尽弓藏。
姜昂之是皇帝的心腹，自然从头到尾都是站在皇帝这边的，皇帝恨不得将献王一家全都下狱，好让自己的皇位不受到太多的威胁，姜昂之的心思自然跟他是一样的。
可是，这样一来，姜丹萍这辈子想要嫁给萧昀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因为献王一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原本他们已经被皇帝猜忌，倘若再跟皇帝的心腹大臣结成姻亲，恐怕等不到姜丹萍进献王府，皇帝就要对献王一家动手。
而且，姜昂之也绝对不会允许姜丹萍嫁给萧昀的。他一边是给姜丹萍造势，吹什么才女美女，一边又跟皇帝绑的那么紧，所图绝非一般。一个献王府的未来王妃，恐怕还满足不了他。
姜丹萍这一腔深情，注定是没有回应的。
姜微澜侧了侧头，对小圆子吩咐道，“我觉得有些冷了，你去帮我拿件披帛过来。”
“好。”等到小圆子走远了，树丛当中，走出来一个黑衣人。那人穿了身黑色窄袖常服，上面有金丝银线织花，镶嵌在衣领袖口。配上那张浑然天成的脸，简直叫人忍不住叹一声“好”。
正是萧昀。
他走过来，对着姜微澜说道，“你都知道？”
“这么明显，我能不知道吗？”两人像是打哑谜一般，但并不妨碍他们交流。
听她如是说，萧昀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没有等他说话，姜微澜便开口道，“朝中看到如今局势的人不在少数，我虽然是内宅女子，但也不代表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她顿了顿，“你刚才故意弄出声响，叫我支走小圆子，找我所为何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萧昀不自在地别过脸，轻咳了一声，解释道，“那个……刚才我娘找你，你别忘心里去。”
“哦，是这个啊。”姜微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萧昀找她，就是为了让她别在乎献王妃。且不说献王妃本身就没有对她做什么，就是献王妃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姜微澜都不会在意的。
她留着献王府，还有用呢。
献王府对姜家敬而远之，但不代表她不能拉拢献王府。只是……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萧昀，只是献王府有这样的世子，恐怕会比较困难。
姜微澜笑了笑，“王妃性情率真，看得出来，王爷应该对她很好。”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从她的性子就能看得出来，献王妃人到中年，性情还能如此跳脱，自然跟献王对她好脱不了关系。
“他们感情很好，献王府不纳二色，已经成了隐藏的家训，几代人下来，一直都是如此。”说完萧昀就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他好端端，跟姜微澜说这些干什么？！
姜微澜可没有在意这些，她正要开口，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喝，“姐姐！”
姜微澜和萧昀齐齐回头一看，就见姜丹萍颇有些气急败坏地快步走过来，先是防备地看了姜微澜一眼，然后跟萧昀行了个礼，“世子。”
她笑了笑，“姐姐跟世子真是有缘，上次能遇到一起，这次还能遇到一起。”
姜丹萍眼中露出几道光，仿佛恨不得把姜微澜射死。姜微澜毫不怀疑，倘若不是萧昀在这里，姜丹萍现在立刻会把她撕成碎片。
她越是嫉恨，姜微澜就越是不动如山。倒是萧昀，转头看向姜微澜，一双湛黑的瞳仁看上去格外认真，“之前家母对姜大小姐多有冒犯，孤是专程来给她道歉的。”
换而言之就是，他们并非偶遇。
萧昀说完，朝她们两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姜微澜跟姜丹萍说了句什么，可是她现在也听不见了。
如今她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刚才萧昀说的那句话。
道歉？
专程？
姜丹萍死死地咬住后槽牙，姜微澜她何德何能？之前能得到献王妃的青眼，现在居然又有献王世子亲自来找她。这个女子，实在是，太招人恨了。
凭什么是她？凭什么不是自己？
她自问，论出身论才貌论声望，她没有哪一件不如姜微澜，凭什么每次都是她得到萧昀和他家人的注意，自己却不行？
之前品花宴上是如此，现在礼佛依然如此。萧昀眼睛是瞎了吗？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姜微澜故意的吗？
她故意跑到献王妃面前搬弄是非，有了自己这个“京中双璧”之一给她做衬托，姜微澜恐怕在献王妃那里更显眼了吧？
贱人！
贱人！
姜微澜跟她娘一样，都是贱人！
她娘抢走自己娘亲的心上人，她就来抢走自己的心上人。这母女俩，还真是如出一辙！
“……小姐，你没事吧？”旁边的丫鬟见姜丹萍跟魔怔了一样，忍不住开口加了她一句。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空寂的庭院当中，丫鬟捂着被姜丹萍打过的地方，一脸惊惶地看着自家小姐。
“叫什么叫？本小姐需要你来叫吗？”姜丹萍怒道，“一个二个，都跟本小姐作对。姜微澜就算了，你又是什么东西？”
丫鬟流霞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不住地跟姜丹萍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小姐饶了奴婢吧……”
她越是这样说，姜丹萍的火气就越大，她踢了流霞的肩膀一脚，怒道，“只会求饶，根本帮不了我，留着你干什么？回去我就让母亲发卖了你，把你卖到最低等的妓院去，让你一辈子接客。”
她明明是个深闺小姐，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流霞知道自家小姐被宠惯了，真的说得出做得到，她连忙攀住姜丹萍的衣袖，哀求道，“小姐不要……看在奴婢服侍了你几年的份儿上，你就饶了奴婢吧……哦对了，”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一条祸水东引的计策，“小姐，你不是觉得大小姐她抢了你的心上人吗？那就还回去啊，正好世子和王妃都在，你就让王妃和世子看看她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