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丹萍猛地转过头来看向姜微澜,只见她脸上露出一个微微讽刺的笑容,好像是在说她机关算尽,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只听她淡淡开口道,“房间不是我的房间,贴身手帕不是我的手帕,如何还能说这个小和尚,是跟我有牵扯呢?”
更别说,明明二号房是姜丹萍的房间,她大晚上不睡觉,又去了哪里?还那么巧,正好就逮到了小和尚?
姜微澜虽然没有指明真正跟小和尚有牵扯的人是谁,但是大家都知道,那个人是姜丹萍。
“哈哈哈,好笑好笑。”城阳长公主拍手笑道,“没曾想,本宫只不过是偶然出来礼个佛,居然就能碰到这么好笑的事情,也算是,不枉本宫这么大晚上陪着你们闹一场了。”
她如此直白地指出这是一场闹剧,偏偏因为身份高贵,还没人敢反驳她。姜丹萍一张脸涨得绯红,快要爆炸了一样。她低下头,面前香风一转,是城阳长公主带着刚才跟她一起进来的那个白衣和尚,离开了。
离开了吗?
一直好像被人攥住了心口的姜微澜心中轻轻一松。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升起几分寥落的遗憾来。
她暂时不能把城阳怎么样,只能让她先嚣张两天了。
献王妃轻叹了一声,走上前来拉住了姜微澜的手,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这孩子,倒是个善良识大体的。”
跟姜丹萍的步步紧逼,恨不得姜府所有姑娘都跟着一起掉下泥潭比起来,姜微澜这番处置,可以说是非常周全了。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今天晚上这件事情跟姜丹萍脱不了干系,是她心怀鬼胎,想栽赃到亲姐姐身上,但是姜微澜从头到尾都没说,可以说是极大地保全了姜丹萍和姜家的颜面。
今天在场的这些人,献王妃和萧昀肯定不会出去乱说的,此事牵涉到护国寺,护国寺的人也肯定不会说的。城阳长公主怕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至于姜微澜,她既然已经在尽力保全姜丹萍的名声,肯定也不会出去说。就算知道今天的一切全都是姜丹萍弄出来的,可能也只是在他们几个人中小范围地传播,并不会对姜丹萍的名声,有什么致命性的打击。
但如果今天遭受这一切的是姜微澜,恐怕到时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正是她如此大度,两厢对比起来,才格外难得。
姜丹萍见献王妃如此和颜悦色地跟姜微澜说话,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献王妃会独独对姜微澜青眼有加。这明明是个傻子,明明是在府中,连自己一丝一毫都比不上的人,为什么献王妃会那么喜欢她?
姜微澜朝献王妃行了个礼,笑了笑,算是回礼。献王妃说道,“也不早了,事情办完了,赶紧回去睡吧。”她想了想,对姜微澜和水盈盈说道,“要是冷,不如去我的房间里?”
名义上是怕她们觉得冷,其实是害怕姜丹萍等下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折腾她们。
“多谢王妃好意,还是不去叨扰了。小女和水小姐在一起,足够了。”姜微澜拒绝了她的好意,面前一个黑影走上前来,轻轻扶住献王妃,低声说道,“娘,山间雾大,还是趁早回房吧。”
是萧昀。
姜微澜垂着眼睛,仿佛刚才萧昀帮她缓解病情,只是他们各自的幻觉一样。
献王妃见姜微澜不同意,也没有勉强,只是颇为可惜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一直等到离开厢房都好远了,献王妃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看那姜大小姐柔柔弱弱的,在姜家,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算计呢。年轻小姑娘,就要去处理这些,真是难为她了。”
献王妃以前在娘家的时候,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嫁给献王后,王府人口简单,献王以前又长期居于南疆,极少才回京城,纵然有跟人换心思的地方,那也是在家以外的地方,家中,还从来没有过。正是因为家中从来没有过,所以才觉得姜微澜过得艰难。
“娘。”萧昀淡淡说道,“你又何必担心她?”
他怎么就不信那么巧呢,姜微澜今天晚上正好就去了水盈盈的房间。多半是她知道姜丹萍要对付她,所以提前做了准备。至于一号房突然变成二号房,护国寺的门牌是专门用钉子钉上去的,想要做手脚换了,也很容易。
那小和尚慌里慌张,加上夜晚光线不足,没有注意到房号被人做了手脚,也很正常。至于姜丹萍,她心思全都在小和尚和姜微澜身上,自然也就不会那么留意门牌的问题了。
献王妃也不傻,当然看得出来今天晚上是姜丹萍偷鸡不成蚀把米,听到萧昀这么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孩子,姜大姑娘能转危为安,那是她机警聪敏,但并不代表这些人就伤害不了她。这次能躲过,那下次呢?就算能躲过,被家人如此针对,也挺难受的。”
萧昀不好跟他娘亲说姜微澜也许从来没有把姜家人当成亲人,只能转移话题,“行了,这么晚了,赶紧睡吧。”
他将献王妃送进房中,转身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路过那一片庭院的时候,萧昀下意识地驻足了一下。
虽然他不赞同他母亲的话,但是刚才姜微澜突然发病的样子,又再一次在他面前显现。
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闹了一晚上,大家都散去了,但很显然,姜丹萍的房间里,还没有消停下来。她一巴掌甩到跪在地上的流霞脸上,“你说说,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信姜微澜有那么神,能提前知道自己会对她动手,想来想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身边有了内奸。
还有谁,比流霞更适合当这个内奸的呢?
流霞一听她如是说,立刻捂着脸哭了起来,“小姐,小姐……奴婢真的按照小姐你说的去做了啊,可是……可是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会知道……奴婢不知道……”
“哭哭哭!你还好意思哭!”姜丹萍指着她鼻子骂道,“你把事情办成这样,你居然还好意思哭?流霞啊流霞,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啊……”流霞哭道,“奴婢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的……”
她嘤嘤嘤地哭,哭得姜丹萍头更疼了。她怒道,“好了,别哭了!”她目光阴沉地盯着流霞,“你让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也很容易。”
她声音低低的,不知道为什么,让流霞打了个寒战。
只听姜丹萍说道,“你去办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办好了,我就相信你没有背叛我。”
流霞抬起头来看向她,“小姐……小姐,你让奴婢……做,做什么?”
姜丹萍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旁边的灯笼遮住了她半张脸,粗粗一看,竟有种森魅之感。
……
第二日一早,水盈盈修饰一新,拉着姜微澜出来,“你妹妹真的走了?”
“嗯。”姜丹萍今天早上一早,就派了丫鬟过来告诉她,说是自己在山上着了凉,要赶紧回去。她来的时候没有带车过来,就坐的姜微澜的车走。
“也对,”水盈盈瘪了瘪嘴,“昨天晚上闹了那么一出,还是当着那么多贵人的面儿,我要是你妹妹,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待着。”
姜微澜笑了一下,没有作声。恐怕昨天晚上,更让姜丹萍难受的还是,她在萧昀面前如此出丑了。
不过也好,省的她一天到晚就来针对自己。
“不过,”水盈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微澜,你就不怕……你妹妹出去乱说吗?”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到时候可就是姜微澜名声有损了。
姜微澜微微一笑,看着庭前的玉兰花,小声说道,“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昨天晚上,她已经给苏愈送出了一封信。今天早上京城中就有不少人知道,姜家二小姐,那位“京中双璧”之一,其实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到了护国寺都不安分,居然还勾引人家和尚。
定虚自然乐得民众将所有问题都推到姜丹萍身上了。姜昂之就算再喜欢这个女儿,也没有办法堵住悠悠之口吧?
日夜加急,一夜之间想必已经到了。
水盈盈没有听见她这句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正殿中的那尊大佛,说道,“之前还觉得护国寺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可是昨天一看,有那么个方丈,好也有限。”
定虚那几句话,实在不像什么得道高僧,连带着水盈盈对护国寺也没有了好感。
“定虚没有领会到佛法精神,但并不代表佛光不再。既然来了,还是拜一拜吧。”姜微澜走过去,捻起三炷香,跪在了蒲团上。
她仰头看向头顶那尊金佛,觉得有些讽刺。
城阳也礼佛,每年还给护国寺捐了那么多的香油钱,可是自己却是个一毛不拔的穷光蛋,保佑了自己,就保佑不了城阳,佛祖又不傻,怎么可能做这种亏本生意?
因为这么想着,姜微澜动作上不由得带了几分轻慢。她非常漫不经心地把香上了,然后站起身来,跟着水盈盈一起出去了。
事情已经做完,没有道理继续留着,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献王妃。姜微澜和水盈盈跟她行礼,却见她走上前来,将姜微澜和水盈盈扶起来,“行了行了,免礼吧。”
“诶?”她看了姜微澜身后一眼,“你妹妹呢?”
姜微澜老老实实回答道,“她着了凉了,先回去了。”
“这样啊……”献王妃笑起来,“反正就咱们这几个人,正好我的马车够宽大,不如这样吧,你们坐我的车回去?”
“这……”水盈盈下意识地看向姜微澜,只见她眼睛笑弯了,“如果王妃不嫌弃我们,那就却之不恭了。”
献王妃昨天对她那么好,她要是拒绝了人家,可就太不上道了。
听到姜微澜如是说,献王妃立刻笑弯了一双眼睛,连忙说道,“好好好,跟着我一起吧。”
只是她开心,其他人就未必了。姜微澜目光在她身边的丫鬟上停顿了一下,直到看得啦丫鬟不自在了,她才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跟着献王妃一起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