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王妃和定虚主持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床被子被掀开,一时之间,齐齐睁大了眼睛。
姜丹萍也吓了一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床上是有人,但也只有一个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和尚,生得还不错,但此刻满脸涨红,恨不得床上凭空出现一个洞,能让他钻进去。
“怎么会……”姜丹萍倒退了两步,她明明看到这小和尚进的是二号房,进来之前她还反复确认过门牌,怎么现在姜微澜不见了?
不!她一定在这个房间里面。肯定是刚才听到风声,躲起来了。
姜丹萍迅速地扫了一眼,这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几乎是一眼就能看遍,能不能藏人一看便知,可是她却不甘心,一把将那小和尚的衣领也揪了起来,“你把我姐姐藏在哪里了?快说!”
姜微澜一定在这间屋子里,她一定在!
可是姜微澜在哪里?
姜丹萍转过身去,对着献王妃哀求道,“王妃,这间厢房就是我姐姐的,现在我姐姐不见了,一定是这个和尚把她藏起来了,王妃,请你为小女姐妹做主!”
献王妃实在看不过去了,如果事到如今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白在这世上呆这么一遭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姜丹萍一眼,说道,“姜二小姐,你和你姐姐都姓‘姜’,你们同气连枝,你姐姐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姜府的其他女孩儿在旁人眼中也是一样的。”
她不好把话说得太明显,但是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趁着现在还没有找到姜微澜,赶紧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否则到时候不好收场,还要连累姜家其他小姐,包括姜丹萍自己。
可是姜丹萍现在哪里听得进去那些?
她抬起头来看向献王妃,“王妃,正是如此,小女才要把姐姐找出来啊。虽说她现在清白已毁,但是姜家绝对不会放弃她的。跟着这个和尚,她一个官家小姐,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姜微澜已经清白尽失了!
一句话,连人都还没有见到,就对姜微澜盖棺定论,生怕晚了一刻。献王妃看向姜丹萍的目光更复杂了,她淡淡说道,“这到底是你姜家的家事,我不好插手。不过……”她顿了一下,想起姜微澜,心里升起几分怜悯来。那么一个女孩子,生在姜家这种泥潭当中,不知道过得有多苦。
她转而说道,“你如果需要人手,我让子煦派人去找就是了。”至于找来之后,姜家会如何处置她,那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但不管怎么样,留下一条命,总是好的。
眼见献王妃要走,姜丹萍立刻慌了,不是说好的失望吗?怎么现在证据确凿,献王妃反而没了兴致呢?
她张口叫道,“王妃!王妃!我姐姐生死未卜,还请王妃施以援手——”
“二妹妹,你在说我吗?”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来,就见姜微澜和水盈盈带着各自的丫鬟急匆匆地从隔壁房间跑出来。她们应当是才起来,头上钗环已经卸下,但衣衫还算整齐。
见到她,献王妃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笑容,上前伸手拉住她的手,“原来你没事。你妹妹快要着急死了,这下看到你来了,应该放心了吧。我们大家都散了,都散了吧。”
她是不想让今天晚上的事情传扬出去,免得影响姜微澜的名声,然而姜微澜却不肯。她不是那种被人打了脸不还手的人。只听她诧异地说道,“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干什么?”
姜丹萍看到她,跟见了鬼一样,“你……你从哪里出来的?”
姜微澜一头雾水,“山上冷,褥子不厚,我就去跟水小姐睡了。怎么?二妹妹怪我没有叫你吗?可是平常,你都不怎么跟我一起的啊。”
“不……不能……”
今天晚上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收场。
她好不容易摆出了一场局,现在要收,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定虚那个老秃驴,也不会允许她不清不楚地往护国寺头上栽这么一坨,她一定要咬死了罪名。
姜丹萍指着地上的那个小和尚,说道,“姐姐,这人晚上跑到你的闺房来,被我逮了个正着。正好定虚方丈就在这儿,还有献王妃,你请他们给你做主吧。”
“做主?做什么主?”姜微澜仿佛一头雾水,“我跟他都不认识,没有什么主好做的。”
仿佛是已经猜到了姜微澜会这么说,姜丹萍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但马上隐藏起来,转而变得十分哀戚,“姐姐,你又何必要委屈自己呢?这个小和尚毁了你的清白,你如今已是不洁之身,趁着现在方丈和王妃都在,还有人帮你说话,你赶紧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吧。不要委屈自己。”
姜微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二妹妹,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今天晚上,我一直都跟水小姐待在一起,而且我们根本就没有分开过,她可以为我作证。至于你拉出来的这个小和尚,我更是从来没有见过。不仅是他,护国寺我都是第一次来,你说的这些,我全然不知。”
姜微澜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个女声,“哟,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全都在这儿?有什么事情吗?”
姜微澜瞳孔猛地往后一缩——
是城阳!
只见她一身金色的宫装,即便是在夜色中,也仿佛骄阳一般。她乌发如檀,唇边带着几分惯常有的无所谓的笑意,负手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一个白色僧袍的高个子年轻僧人,粗粗一看,就能发现这僧人一张脸生得十分清隽。站在那里,好像夜中优昙,优雅而神秘。
见到她来了,众人纷纷跟她行礼。姜微澜跟着他们的动作一起,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
城阳!
城阳!
这个名字,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在齿间嗫咬、辗转反侧的,如今真人就在她面前,她却连看一眼都不行。
十年。
十年过去了。
姜微澜偷偷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阳,十年过去了,时光仿佛格外厚待她,明明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看上去却没有几分老相,更比年轻小姑娘多了些许厚重和雍容。
曾经的宋微澜化为飞烟,夺舍重生,成了面前这个处处受人压制的小小女孩儿。而她的仇人,却依然站在这个国家的权力巅峰,笑看风云。
真是,太不公平了!
胸口又传来熟悉的疼痛感,姜微澜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不行,不能晕!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晕!
可是……真的好痛啊……
前世被温若寒一剑穿胸时的那种疼痛再一次袭上心头,她几乎就要觉得自己喉咙一甜,又要再次死了,身后却有一只手,轻轻地扶住了她。
一股温热从她后腰直上心口,她手上的冷汗也被人用手掌全部包容,姜微澜下意识地要回头看,耳侧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回头。”
是萧昀。
他借着人群的遮掩,站在了姜微澜的身后。刚才城阳一进来姜微澜就脸色惨白,他隔了老远都看到了,萧昀唯恐姜微澜当场发病,于是悄悄地站在了她的后面。
身上暖洋洋的,好像被泡在热水里一样,不知道是真的有作用还是心理安慰,姜微澜感觉好受了不少,起码人不晕了。
经过最开始的惊讶,姜丹萍已经反映过来了。她心中暗喜,既然城阳长公主都来了,那么今天,姜微澜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思及如此,姜微澜更来劲儿了,她连忙仰起头,看向城阳长公主,“求长公主殿下为我们姐妹做主!”
城阳挑了挑眉,“哦?有什么是需要本宫做主的?你说来听听?”
姜丹萍口齿伶俐,说得飞快,像是生怕被人打断了一样,“启禀长公主殿下,小女跟姐姐到护国寺上香,晚间在此留宿,谁知道,谁知道……”她愤愤不平地看了一眼已经被堵住嘴巴的小和尚,“今天晚上,居然被这个和尚摸进房间里来!姐姐的清白,都被他毁了!”
她转过头,看向姜微澜,“姐姐,你不用怕,今天晚上城阳长公主和献王妃都在这儿,一定不会让你被这个护国寺的秃驴欺负的!”
她一口一个“秃驴”,听上去实在不太雅观,城阳身后的那个白衣僧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只听定虚长叹一声,说道,“这位女施主,老衲忝居主持之位,数年时间,护国寺一直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事情尚未明了之前,切莫妄言。”
城阳听他如此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踱步下来,她伸出手,拎起那个小和尚的下巴看了一眼,啧啧两声,“这孩子长得倒俊,本宫看他有几分面熟,的确像是护国寺的僧人。”
她转过头来看向定虚,“定虚主持,看来你们护国寺,的确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长公主殿下,”定虚苦笑一声,“事情尚未明了,是非尚无定论,说是我寺僧人的错,未免言之尚早。”
不是那小和尚的错,就是姜微澜的错了。
城阳一听,挑了挑眉,“那既然是这样,肯定是那女子不检点了。”她转头看向姜丹萍,“你姐姐呢?在哪儿?”
姜微澜深吸一口气,终于来了吗?她唇边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站直了身体,淡然说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