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兰清开始痛恨她的这一颗仁心,深深的感觉到是它拖了她的后腿,内心有一种深深的自责的感觉,有一种深深的痛恨。必须要狠,要成大事,必须要狠,对她对别人都是一样的,为了苟且偷生,什么礼义廉耻都是可以放弃的,因为没了命就什么都没了,早在父兄死去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拖到现在才明白,那日梦中大牢中父亲说的那三个字她始终也没有听懂,“活下去”。
现在轻而易举她就将性命抛却掉了,实在可悲。
商兰清内心的由师父紫原与她的善良培植的信仰的高墙在渐渐的松动。那一种行医问道悬壶济世的高贵的品格在渐渐的如阳光下的泡沫一般消散,那强烈的阳光是由地狱身处投射过来的,一种叫家仇的东西散发出来的,商兰清原本清明如镜的一颗心被城府熏染。
商兰清这几日用的饭极少,终日对着纱窗冥思,回忆这两年来她的所思所行,秋日里的时光静谧,商兰清的心却与这静谧截然相反,是一种翻天覆地的震动。陆荀让她准备着,随时都要开始学下毒,商兰清再也没有那一日拒绝陆荀的那种清高了,商兰清心道,就算是下地狱也在所不惜,医者无法自医,这是亘古以来的道理,那华佗那扁鹊,哪一个不是死于乱世之中,一直致力于保全他人,她却无法保全,虽然仁德却轻而易举的将性命丢掉了,可叹陆荀这个局外人想的比她清楚。
不折手段,商兰清想要学会,置身于权力争斗的旋涡,她的力量比之卵蛋还要微小,很容易就会被旋涡吸下去,万劫不复。学会下毒下蛊之道,也不失为一种力量。商兰清再也不想固守那深入骨髓的东西了,幼小年代被师父深深根植的那种东西,被现实无情的绞杀掉了。
商兰清的眼中有无尽的深深的阴霾,在窗前静坐,一整日的时间匆匆而过。黄昏之时,右相府沈公子过来看她。
室内安静,夕阳从窗外投射进来,在地毯上投射出墨色的花纹,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商兰清没有回头,不想让她那一阴霾遍布的脸暴露在清白的他的面前。
“你感觉如何?”沈卿如静静的道。
“我没事了,沈先生不用挂心。”商兰清道。
“师姐……”
“但若那一日是我,定不会那人伤了你。”沈卿如的语气中含着隐隐的痛苦。“我终于明白,一直以来我好像忽视了这个世上的人心,不知道是不是在掩耳盗铃吧,这个世上的人对权利有多么的渴望,可以做出所有一切肮脏的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沈卿如又道,“是我的能力不够,护不了你,想想从前,我从来看不惯父亲每日钻营取巧,竭力稳固权势地位,打压左相一方,其实换位思考一下就会明白在他那个位置的艰辛,如今两位皇子夺嫡,行差踏错一步都会使得整个相府的境况变得岌岌可危,他何尝不是在照管着沈氏一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之处,兰清也明白了,她一直以来都过于清高,这对她要做的事情是没有帮助的,只能够低下头颅,向命运屈服。她将头转过来,疲惫的眼眸望向沈卿如,在变得昏暗的内室里,身前的说沈卿如的身影位于昏暗之中,他的脸庞让人看不分明,商兰清只从他的身上觉察出一种深切的无力感,恍然觉得他此刻比她还要疲惫。
“没有力量是不行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珍惜的人消逝。”沈卿如说。
商兰清的心里很暖,眼前的师弟就如同他的亲弟弟一般,师弟如此重视她,让她心中非常的开心,祁国有师弟在,就好像回了自己的家一般。
“想必兰清你的心中也有想要守护的人,与我的感觉大约是想同的。”沈卿如说。
“你是我的师弟,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商兰清说。
一旁的沈卿如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师姐你好好养着,不许亏待了自己,你的身子要恢复还要长久的调养,切记不可思虑太过,损耗心血。”
“好,我尽力……”商兰清说。
“如今烦忧之事如此之多,师姐在这皇城中大概无法真正把心静下来,这对师姐养病并无丝毫的益处……”沈卿如说,“但是师姐已经入局,看来是无法在短期内抽出身来,如此只能尽力调养。”
沈卿如与商兰清告别之后,商兰清躺在床上休息,陆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与那沈丞相家的关系倒不错。”
“你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商兰清说。
“相信我,你没那么容易丧命的,有我在,他们要拿你的性命还需要掂量掂量。”陆荀说,“我现在救了你的性命,你说,我是你的恩人不是?”陆荀问道。
“那自然是的,不过如果不是你,我的身子不至于如此糟糕,如今也算是恩怨两清了。”商兰清说。
“我教你用毒,你是不是就欠了我一个巨大的人情了?”陆荀问。
“是,你将你的毕生所得传授给我,你对我有天大的恩情,但是你不要忘记了,我继承你的学问,纯粹是出于你的胁迫。”商兰清说。
“我不过说着玩玩,你竟然当真了。”陆荀调笑道。
商兰清并不觉得好笑,甚至觉得有些愠怒。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教给你的东西多么有用了,活在世上,要成事光靠一颗善心是没有用的。”陆荀说。
商兰清听陆荀如此说,并没有去反驳,有些悲戚的想如果没有闻人氏的家仇在,自己应该是继承紫原师父的衣裹,致力于九针医毒之道为天下被蛊毒迫害的人谋福祉把,那时候自己的一颗心也必定清如明镜,手上干干净净的是天下人称颂的紫原神医徒弟,而不是如今一颗心如此多的烦忧,身染红尘。
如果不是那血海深仇,自己也不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不会城府越来越深,但是现实往往很残酷,美好的东西往往不能长久的保留下来,终究不会留在自己这样一个人的身上。
商兰清在室内冥想,几日时间匆匆的流逝,商兰清心中的阴云丝毫没有散去,经过几日的调养,又有陆荀在其中指点,商兰清虚弱的身子开始好转,体力恢复,能够更长时间的投入到医术的钻研中去。
商兰清除了将紫原师父的九针之道继续拓展之外,陆荀开始指点自己制作毒药,商兰清除了惊讶于这些毒物制作过程的艰难,毒效之恶毒之外,还隐隐的将九针的造诣提高了一个台阶,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知道了要解的毒物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原理又是怎样的,要解毒就更容易了。商兰清已经渐渐开始入门,陆荀觉得是时候教商兰清一些更深入的东西了,商兰清可以开始学习制蛊了,不过要学习制蛊,还有一个必要的条件,这个条件与一草药有关。
“事从权益,你还是抓紧事件按我说的做吧,凑巧的很,算日子就是这几天了,也算是你的造化,今天晚上你去城外的树林里找,找不到不许回来,你要学我的学问就必须按我说的做,否则你根本不可能做得来。”陆荀说。
“我知道了,能说的详细一点吗?”商兰清问。
“今晚子时,那草药开花,你只需要将花带回来就可以了,不过那花是有剧毒的,你无法直接用手去取,而且这花的气味很招毒虫的喜欢,能否安全的将花带回来就要考验你的能力了,你把花带回来之后,我再告诉你下一步做什么。”陆荀说。
“我知道了。”商兰清说。
商兰清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她已经想清楚了,要学一门本事就要将本事学好,方能不辜负时光,今日商兰清对草药是志在必得的,不管前方有多么艰难的险阻,她都会一一克服,并完成陆荀交代的任务。
这天夜里,商兰清用过早饭之后就偷偷溜出了门,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商兰清不敢再把义父亲商瓒的态度放在一边,商兰清留了纸条,纸条上交代小漓,如果超过子时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就让小漓去找管家到城外寻自己,又再三交代了自己非出城不可的理由,希望能求得家里人的理解。
上一次黑衣人的追杀让商兰清心有余悸,所以这一次商兰清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再出门,用上了师父传下来的易容术,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出府办事情的小丫鬟的样子。
此时候天色微亮,街道上的人群来来往往,小摊小贩仍旧在叫卖,店铺也没有关门,商兰清出了府门,径直往城门的方向走。
城门处有人军士盘查,商兰清任由他们搜查,轻而易举的通过了检查,出了城门,商兰清看见路边上的一辆牛车,牛车旁有一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在收拾东西,看打扮像是外城的农户,商兰清走过去与那老人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