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喊道:“用力啊夫人。”商兰清与玥明陪在琴卿的身边,商兰清紧紧的握着琴卿的手急的满头大汗。琴卿却无力的朝商兰清摇了摇头,似乎笃定了什么,想要放弃了。
“不可能的。”琴卿用微弱的气息说,“延国不会允许我生下祁国的孩子的……你要好好待公子,我不在了,替我好好照顾他,替我陪着他。”
商兰清看着琴卿虚弱而疲惫的眼睛,流下了一行清泪,“你真想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悲哀。
“公子,夫人难产,孩子与大人只能保一个了。”稳婆的声音传入了商兰清的耳中,她的神思恍惚竟然不知何时稳婆已经出了内室。
“兰清,求你帮我向公子说,保住这个孩子。”琴卿用商兰清看来极其可怖的神情向商兰清哀求道,“若你不愿,孩子没了,我也不能活。”
商兰清不说话,侧着身子不想让商兰清看到她此时的艰难,“你活下来,孩子还会有的。”商兰清暗着眸子道。琴卿听到商兰清这么说,脸色越发的苍白而疲惫了,眼睛却因为痛苦紧紧的闭着。
稳婆进来了,她对商兰清说道:“公子说了,一定要保住夫人。”床上的琴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商兰清看见她的脸颊流下了眼泪,她忽然挣扎着要起来。
“夫人使不得啊。”稳婆喊道。
琴卿倒在地上强忍着痛苦,大声的喊道:“求公子保住这个孩儿!”
“夫人!”众人喊道。
琴卿的嘴角忽然溢出一些鲜血,她的眼前仿佛浮现了祁国春日里百花盛开,春衫缓带,她看向一个遥远的方向,缓缓道:“祁国的春天,大概再也看不见了。”夫人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众人被这景象吓了一跳。
琴卿抓住商兰清的手终于无力的垂落,她那苍白如纸终于零落在风中。
那孩儿终于被稳婆接生下来,是一个男孩,商兰清悲哀的替她拢了拢鬓边的一缕尚湿润的秀发,看着胎儿泪落的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公子抱着孩儿眼神复杂,这是他是他的嫡子,可是孩子一出生母亲就不在了。
琴卿殇逝,公子府为其操办丧事,公子很悲伤,合府缟素,李夫人因为谋害琴卿孩儿的性命受到公子的冷落,面壁思过两个月使得平日里张扬跋扈的性儿减了不少。
商兰清的心里也很悲伤,琴卿就这么死了,她与佩歆与秋菊是来延国为夫人安胎的,结果要安胎的人却不在了,不知该怎样与右相交代。
商兰清跪在琴卿的灵前,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下来,冰冰凉凉的,冬日的风凛冽的刮着,灵堂上安放一棺木,旁侧有一炭盆正吐着融融暖意,在惨白一片的灵堂里突兀的存在着,商兰清想到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启程回祁国,心里突然更加的悲伤了,这个世界从来都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她才刚刚走,她就要来了,这世间人对悲伤的淡忘速度是如此的快。
祁国那边礼数俱已周全,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意外她此时已经回到祁国了,如今虽然耽搁了时辰,但是赶一赶终究是没有问题的,商兰清在历城行了及笄之礼后就要嫁到公子府来。
公子似乎有意让商兰清收养琴卿的孩子,也与琴卿的遗言有关,不知道最后孩子会交给谁抚养,商兰清终要拼了命去争一争的。
如今正室夫人的位置空缺出来,府中的姬妾都在观望,不知最后会花落谁家,李夫人失宠,刘夫人弱懦,张夫人隐居,商兰清虽然正受宠但是到底不是商瓒亲生的女儿在身份上就要差一个层次,而公子年轻会不会再取一位夫人呢,这又会给府中的格局带来怎样的改变呢?如今郢都尊贵的小姐众多,配得上公子的人是有的。
临走时,昭清砚站在府外看着即将登上马车的商兰清,他的眸一直落在商兰清的身上,深沉又晦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对她说,但是却生生的止住了话头。商兰清已经在马车内了,昭清砚一席白衣很刺眼,商兰清又想到了琴卿,那死在异国他乡终究连尸骨也归不了根的美丽女子,不禁痛苦的将眼睛移开。
“待你回来,我一定会为你寻到一把合适的琴。”清砚对商兰清道。
“多谢公子。”商兰清道。
惨淡的冬日使得此前的景象越发的悲哀了,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心情,就连嘴角的那一抹原本都不明显的笑容越发的惨淡,在外人看来那却像是一种哭靥,像发生了什么不吉利的事情一样。
佩歆因为先前有夫人的话留在了公子府,想来是她的想法,商兰清与秋菊无法对此进行干预,只能由得她来,秋菊与商兰清同乘一马车,公子派遣了数十名护卫与二人同行。
“万事小心。”清砚道。
“嗯,公子要仔细身子。”商兰清道。
秋菊人如其名,品性淡如菊,一路上二人相对而视,并没有什么话头,所以大部分的时候二人都是在沉默中渡过的,她拿着一本书往往能看上一整天,商兰清闭眼假寐,她的身世商兰清并不了解,只是也曾听她说过这次因为右相府给了丰厚的报酬才过来应征的,想来大概是为了贴补家用吧,家中境况可能并不好。
时间过得那样快,一个月之后,历城就在眼前,好像做了一场梦,出来九个月,现在又回来了,历城还是历城,没有丝毫的改变,不会因为看它的人的心境有所不同,深冬眼看就要过去了,明媚的春光就要来临,到时候历城又是一番明媚的景象,百花盛开,小姐士人出游,暖阳照耀,与此时人人瑟缩在厚厚的棉衣下的景象大大的不同,那冰雪消融最是寒冷,倒春寒最是难堪,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要冷,那天色也灰暗的不像样,与出来时候那种万物蓬勃生长的景象不同。
历城下有一众仆役在等候,看见商兰清他们的马车就立即朝商兰清他们敢过来,商兰清与秋菊下了马车,为首的人向商兰清他们行礼。
“在下右相府执事,前来迎接。”那人道。
商兰清所坐的马车去了右相府,在那里接风洗尘之后,右相给了二人谢礼,一人一箱银锭,感谢二人对夫人这段时间的尽心尽力,商兰清谢过了右相,秋菊领了赏赐之后与商兰清道别,回家去了,商兰清乘了商府来迎的马车,亦回了她该去的地方。
商兰清回来的时候一路上心都很慌,但是平静的历城却没有使她的慌张得到印证,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左相府没有被抄,左相与苏阖还是朝中举重若轻的人物,苏慕鸢也是京中世家小姐里不能被小视的人物。
经过左相府的时候,商兰清掀起帘子,只看见那块本该写着苏府的牌匾已经被摘下了,那繁华的光景也变成了一种萧肃落寞,取而代之的是两张残酷无情的封条,将那曾经拥有的风流与笙歌全部都紧紧的锁在其内。
掀开帘子往外边望的时候,商兰清似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一身的白衣,惨白的不像他,本该是风流志得意满的他为何此时如此的失魂落魄,商兰清像触电一般将帘子重重的甩下,那个人现在的样子是她不想看到的,是她害怕看到的,脑子却不听使唤般一遍一遍的回忆着刚刚看到的景象,那一人的嘴角似乎有一抹淡淡的笑容,与此时此刻落魄的外边截然不同,他似乎就是在这里等着她的,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向商兰清说,商兰清也觉得她应该与他有个交代,只是不是现在。
回到商府之后,商瓒已经在等她了。大堂有些空落落的,还是惯常的简朴。
“义父,女儿回来了。”商兰清朝义父下拜,被他扶将起来。
商瓒和蔼的笑了,他问道:“回来就好,这段时间在延国还好吧。”
“好,有公子护着,没人能把我怎么样的。”商兰清这么说的时候语气含着些苦涩。
“辛苦你了,我看你似乎清减了不少,在那边伺候夫人必然是极其辛苦的,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年后嫁过去也能养好了精气神。”商瓒道,“婚约的事情,苦了你了。”
商兰清听到义父如此说,心中非常惶恐,她道:“公子已经答应了替闻人氏洗冤,兰清很开心,没有什么值得苦涩的。”
“你能想明白,自然是很好的,如今夫人殇逝,正室之位悬而未决,助公子继承大统,你日后能登上后位也说不定,一切都要看你的造化了。”商瓒淡淡的道。
商兰清对后位并没有兴趣,虽然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她只想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不在的时候可曾回来过?”商兰清问。
“回来了,他驻扎在塞北,这段时间赵国的军队几次发难,联军将其击退,大大的挫败了赵国的士气,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役,你哥哥已经接到了陛下的旨意,即日就要调回来了,在外如此辛苦,回来也好。”商瓒道。
商兰清鼓起勇气,想要问那个在心里萦绕了很久的问题,她看着商瓒,对方的眼色沉着,似乎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了,终究是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