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有一个地方,叫网走。元美说俄罗斯边境的海域每一年都会飘来流冰,像一整座冰原大陆,浮在海上,时机碰对了就能看到,特别美。
她们要一起去的,刘姨说腿困,不想去,就送回了北海道的租住小院子。
元美和秦宝买了票去登船,那艘叫做“远洋号”游船,承载着来自各种不同国家的游客,飘离岸边时,一群人趴在栏杆边上,眺望远处。
“不是随时都能看到,有时候守着一个月也见不到,用你们中国一句话叫做,需要缘分!”说着,递过来一杯冰果汁。
“哇,这么冷的天,肠子要结冰的,我不喝。”
“冰原碎冰做的,超好喝!”元美夸张的猛吸一口,“真的!”
秦宝半信半疑,凑过去抿一口,彻骨的冰,嗓子眼要结冰,简直凉透了。
“真是俄罗斯海域飘来的流冰做的?”
“骗你的,这都信。”
“哇,你这个小丫头……”
两个嗤笑一番,兴意阑珊的等了好久,直到天都黑了,许多游客都进了船舱,始终没见到流冰的影子。
有中国的游客路过身边,嘴里念叨着,“来都来了,我今儿非得看了才算没白来日本!”
秦宝低声轻笑,心道是个有坚持的人。
天黑了,在船舱的餐厅里吃饭,没当回事,觉得看不到就算了,只当是没缘分。
谁料,菜刚上来,船身轻晃荡起来,船员喊着日语,也听不大懂。
“说什么?”她抿一口红酒,问元美。
“起风了。”小丫头只顾着朝嘴里塞东西,含糊道。
吃了一半,有人惊呼几声,元美立刻放下手中的美食,拉扯着她朝外走,急急匆匆,满脸的欣喜。
“怎么了?”
“流冰来了!”
心猛地一紧,脚步速度加快,跟上去。
已经有很多人占据了最佳的观景点,船头打起了远光灯,远远飘来了一大片白色,在灯光的反射下,泛着晶莹的白。
真的像是一片大陆,冰层厚重,因着起伏的缘故,被海水掀涌着。当一声崩裂声传来,脆生生的响,她愣了一秒,不自觉抓紧元美的手,莫名的紧张。
冰原破裂,紧跟着无数声裂的声儿传来,碎成许多冰块,里面翻滚着碧绿色的海水,船身剧烈的开始起伏,恰有一股掀翻天地的气势,她惊觉,“我们的船不会翻吧?”
“不会,不会,从没有看流冰翻过船的。”
心下稍安,只见那大自然的力量简直气势磅礴,近在眼前时,更觉得雄伟。
各国语言都在称赞着,好美,壮观。
只是突然一瞬间,海水翻腾的厉害,高时将船身掀的来回摇摆,甲板上的人连忙朝船舱里逃窜,一股浪拍在甲板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脚底都能感觉到到的麻。
“赶紧进船舱!”元美拉着她朝里奔。
船要掉头回去,可海水翻滚朝着远处拍,自然力量无法抵挡,游客们已经乱套了,在里面捂着脑袋奔走逃窜,一场看风景的旅行变成了灾难。
元美也吓坏里,嘴里不住的嘟囔着,“怎么会这样?”
毕竟年纪小,秦宝心里也后怕极了,面上还是镇定自若,拉着她钻进洗漱间,“这里结构稳固,我们先躲在这里,不然摇晃的厉害了,宽敞的地方反倒是会跌倒受伤。”
头顶上海浪拍打甲板的声音越来越大,听得真切,夹杂着哭喊和嚎叫声,外舱门已经卡死了。幸好还没有海水灌进来,她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摸出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我们该怎么办?”元美红了眼睛问。
“别怕,你不是说从没翻过。”
一声巨浪怕的最响,“咔”地一声,似乎什么断了……
“远洋号”遇难的消息,传的很快,风浪太大,救生船一时间无法出航。
刘姨看到新闻时,惊得杯子都打碎了,虽然都是日语她听不懂,却清楚看见那艘船,登上去时,秦宝发了照片给她。
她慌了,连忙翻着手机通讯录,找到那一个熟悉的号码。
帝京的夜很平静,他站在办公室落地窗边,发着呆。
铃声响起时,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居然是日本北海道。起初只当是陌生骚扰电话,没有接,可对方锲而不舍的打,才引起了顾南辰的疑心,按了接听键。
“喂,哪位?”他嗓音低沉道。
“顾少,出事了!阿宝遇到海难了,去网走看流冰,谁知道海浪翻滚,现在断了通讯还没有消息!”
他心蓦地一紧,日本网走!
“我马上来!”
电话挂断时,安排最快直达日本的专机前往,飘雪的天气,本来就飞行困难,冒着风险,他也要去。
眸子冷若冰窖,老徐候在身边,将获取的最新地理位置报备。
专机落地时,救生的航船因为海浪太大,只能派出直升机进行有效的空中救援,因为有近一半的中国旅客,中方的救援也到了,负责的上尉恰好居然是顾南辰的旧友,他坚持要一同前往。
“不行,救援是军人的职责,你去太危险。”上尉很固执。
然而,顾南辰更固执,“我妻子在船上,我必须要去,她需要我。”
时间刻不容缓,遇难的船只不知道能挺多久,等不了了,上尉只好妥协,“穿上救援衣,飞机上等,绝对不能下去!”
“好。”
螺旋桨高速旋转,海上风太大,降落都需要高难度的预测定位,飞旋在上空时,一时间难以预测降落位置。
众人愁眉苦脸,细微的误差都会导致救援人员落入汹涌的海潮之中,性命堪忧。
顾南辰拧着眉心,看着海平面上起伏动荡的船只,如同他的心一样,悬的飘摇着。初步确定了距离之后,绳索已经放下去,立刻被大风刮的朝后飘摇。
“准备!”一声命令响起。
他心一拧,“朝前飞二十米!”
上尉惊了,“胡说什么?不要干扰预判。”
“海风偏西南,不朝前的话,到船边上也会落在边上的冰块上!”他自知军人只服从上级,连忙解下手表,环顾四周,捡起角落一段红色丝带,系紧了顺着绳索朝下滑,红色丝带风中飘舞着,果然落在冰原,被海水瞬间吞没。
上尉皱眉,朝前大喊:“朝前飞行二十米!”扭头看向他,眼底说不清的情绪,佩服和不可思议。
下落前,顾南辰行动敏捷穿上装备,将自己的安全扣环悬上头一个。
“胡闹!”上尉嘶吼着,夹杂耳边呼啸的风声。
“相信我!”
话音一落,第一个跳了出去,双腿夹紧,姿势标准的空降,速度快准,和军人一模一样,稳定落在船只甲板中央,军人们一个个下落,救援开始。
甲板上不断拍打的海浪,几乎每隔十几秒就是一次,趁着空隙,他紧握着栏杆朝上爬,有一处狭窄的入口直通船舱,就是卡死了。
几个军人扑过来,带着身上的救援工具,快速利落撬开。
进入船舱时,里面全是尖叫的惨烈声,他大声呼喊着,“阿宝,秦宝,你在哪里!”
躲在洗漱间的秦宝,听到熟悉的嗓音时,心蓦地一紧,瞪大了双眼。
“姐,好像有人在叫你!”元美惊声道。
反应过来,她迅速开门,船只更剧烈的晃荡起来,跌撞着爬起来,应声喊:“我在这里,顾南辰,是你吗?”
于一片混乱中,看到那一抹的挺拔的身影,居然穿着一袭英气逼人的军装,她觉得不可思议。
他狂奔而来,将她一把摁到怀里,“别怕,我来了。”
她呼吸混乱,胸口急促起伏,什么也来不及问,拽着元美和她一起走。
在救援部队有序的组织下,女人先穿上救生衣扣安全环,一架架飞机放出绳索,将她们一一转移。
到她们俩时,扣环不够了,顾南辰毫不犹豫的解开自己的,系在秦宝身上,将她推上去。
“你做什么,疯了吗?”她惊声叫喊着,“我跟你一起走。”
时间来不及了,他抬眸一瞬,“阿宝,原谅我。”神色肃杀将她推上去,飞机上升将她们拉上去。
眼看着剩余的几个军人落在甲板上,穿着橙黄色的救生衣,躲避海浪拍击打。
所有旅客转移完毕,送回岸边进行紧急安置,同时噩耗也传来,巨浪掀翻了船只,飞机无法靠近海面,还有几名军人在船上。
她瞬间情绪崩溃,“我老公,顾南辰还在船上啊!救他……”身边一片寂静和唏嘘,好似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她无法想象,如果没有那个人,如何独活?
秦宝疯了一样朝岸边冲,没人拦得住她,健硕的军官上去把她拖回来,元美哭嚎的拽住她,“姐姐别去,危险!”
这时,不远处传来螺旋桨的声响,最后一架救援直升机飞了回来,空中长长悬着一根绳子,挂着几个橙黄色的星点。
岸上的人屏息以待,等飞机将人降落,那抹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痛哭着冲过去。
“顾南辰!”飞扑的让他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一手抚摸着她湿冷的头发,“没事,我没事。别哭,阿宝。”他失笑出声,一面沙哑着嗓子安抚道。
“原谅我,好么?”
“一辈子都不怪你!”
……
海难平稳度过,等到风平浪静,拥着她回国了。
帝京的气温很低,积雪不化,再一次坐在香山顶上看日落,夕阳微红,沉没入山的另一端。
他哈一口气,捂在她冻红的耳朵上,浅笑道:“冷不冷?”
“肚子疼……”她瘪嘴,目光玩味的凝视他。
“嗯?”他愣住。
她笑着拥上去,在他耳畔说:“在日本的时候,就来了例假,怀孕是误诊!”
他扑哧笑出了声,“阿宝,只要你在我身边,那一切都好。”
心总是会随着积雪融化,无论身在何方,寒风凛冽也好,春暖花开也好,只要那个人在,彼此就是昼夜四季……
新年的钟声敲响时,她在朋友圈写道:“顾南辰,你是我从天而降的守护神,是融化我的昼夜四季。”
他评论道:“你是我的生命,我的宝贝。”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