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也就是天辰十二年,是大楚风雨飘摇的一年。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每一件都让人记忆犹新。
先是年初北方雪灾,损毁屋舍家畜无数,百姓生活维艰。
而后冰消雪融,越女河水流一夜暴涨,沿岸村落尽数被淹没,越女河畔的越国近四分之一的国土被毁,百姓居无定所,难民纷纷往东逃窜。越国疆域本就不大,往东不远便是楚国。
不到三月,西南边境便起了战乱。并非是越国大军来袭,而是逃窜至此的难民聚结成匪,靠着两国边境的十万大山为天然屏障,到附近村落肆意掠夺。即便后来动乱平息,但西南边境仍旧不时有流匪作乱,大山里藏着无数营寨。
后来春暖花开,盛京城里却突然传起了一种怪病,隔三差五便有人离奇死亡。查不出死因,就像是喝酒醉死了一般。
接二连三的灾难,弄得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不久后钦天监夜观天象,发现紫微帝星黯淡,破军异动,星主将现,国之大难也。
一时间,这接连的灾难便都有了缘由。
破军现世,改朝换代,便注定了是动荡不安的局势。
不过幸好是将现而未现,只要阻止了他的出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皇上当即下令,无论是谁,凡是有孕之人,全都勒令滑胎。宁可错杀一千,也决不放过那一个。
即便官府给了巨额银两安抚,但仍抵不住民怨四起。这场无妄之灾,不仅扼杀了尚未出生的孩子,更有无数女子在被迫滑胎时惨死。
喜脉喜脉,本是一个阖家欢喜的好消息,在那一年,却成了无数家庭的噩梦。
再后来,皇上寿宴,叶皇后畏罪自杀,叶家军谋反失败,满门抄斩……
据说那时的骠骑将军叶正庭,也就是叶皇后的长兄,有一个怀有身孕的妾室被藏了起来。
后来找到她的时候,已是天辰十二年的腊月。母亲难产而亡,孩子不知所踪,但破军星灭,整整持续了一年的灾难,这才告终。
如今的宁王府,正是当年的叶家别院,那个孩子便是在那里出生的。
这么算起来,宁王妃发现的那个婴儿尸骨的身份,应该便是他了。
老百姓能够想到这些,官府的人自然也能想到这些,但是他们能这么结案吗?说是十五年前的破军星主化作了厉鬼,勾魂索命?
这话要是写上去,不仅乌纱帽不保,人头都会不保!
是以,日子一天天过去,盛京城内的“真相”都传得人尽皆知了,案情却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城里的谣言传得越来越不像话,龙颜大怒,缉拿惩治了几个人以儆效尤,并责令京城府尹限期破案。
不仅仅是皇上,秦浅听到这些个“谣言”的时候,心里也很不舒服。
原来,这就是叶正溪的身世。
楚泽言费尽心思想要保护的那个人,竟是这般的曲折离奇。
可是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他当初对她多说几句,又能怎么样?
这感觉,就像是你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你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根本就不拿她当朋友看嘛!说好的信任呢?
所以,这日秦浅和楚泽言用早膳的时候,秦浅全程黑着脸,就差用毛笔在脸上写上“不开心”三个字了。
楚泽言知道她是为何生气,温和的笑了笑,解释道:“过去的事太复杂,你并没有细问,我也便没说。”
“谁想知道你们那些破事,我是担心你们连累我好吧!”秦浅冷笑一声,不屑的说,“早知道是这么危险的身份,我才不会干呢!”
“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楚泽言淡淡笑着安慰。
“放心?”秦浅反而更加不能安心了,反问,“外面谣言传成那样,目的如此明显,你真以为皇上不会怀疑吗?就算皇上不说什么,还有温家的人,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错过?更何况,那些人本来就是你杀的。”
秦浅越想越觉得后悔,发泄似的用力嚼着肉包子。同样都是猪肉馅儿的,却就是没有灌汤包好吃。而她之所以不吃灌汤包,便是为了让楚云峥死心,也是楚泽言的要求。
秦浅嘴里嚼着劲道十足的肉包子,越嚼越觉得不值得。
她这帮着楚泽言办事,怎么一个比一个坑呢?
“可是证据呢,要是温家有证据,又何必等到现在?”楚泽言默默往秦浅碗里舀了两勺鸡汤,淡然说道。
杀了人还这么肯定别人没证据?不是太自信就是太狠毒,哪个都很危险。
秦浅暂时不想和他说话,低头默默喝汤。
“这件事皇上不会追究的,你看十五年前的那些事,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是别人做的局,还不是一样没人说出来?”楚泽言说到此处轻笑了一声,很是苦涩,“真相对于有的人来说,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重要,他不过是需要一个理由,去达到他的目的罢了。”
不管是当年钦天监的天象,还是今日厉鬼勾魂的谣言,都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听着那满心的无可奈何,秦浅的手微微顿了下。
如果当年皇上的目的是为了灭掉叶家,那么现在楚泽言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只是隐藏叶正溪的身份这么简单?
“叶正溪听到那些事,有没有什么反常?”见秦浅始终一言不发,楚泽言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秦浅连忙摇头,说道:“他那么个神经大条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到那里去?破军星主,将军后裔,你就是直接告诉他,他也不敢相信的。”
楚泽言淡淡笑着点头,温和亲切,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秦浅心头的那点儿气愤也渐渐消散。
秦浅很快吃完早饭,净手漱口后,便直接问道:“不知王爷今日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楚泽言挥手屏退众人,说道:“今日衙门会请我过去一趟,应是打算滴血认亲,验明身份。”
“滴血认亲?”秦浅挑眸望向楚泽言,这是打算又要让她帮忙作假?
果然,楚泽言找她就没什么好事。